陆载抿紧了唇,他看着车窗里自己的脸扭曲的如同蒙克的呐喊一般,有些懊恼刚才没有先发制人,哪怕不说想念,光是说声“哈喽”,都比现在被怼死的境地强。
陆载不曾放过自己,此刻自然也不打算放过夏见鲸。
不能再等下去了,陆载心想,这混蛋要是再失联个十年,他可真就等不起了。
于是陆大记者收拾好自己七零八碎的心情,表情也从有些狰狞调整到最迷人的状态。
陆载转过身来,他面对着夏见鲸,缓缓摘掉了防弹头盔,“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不行,谁让我比较恋旧?”
夏见鲸愣在当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老情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一刹那回忆后浪拍前浪,拍得他脑子嗡嗡作响,浑身血液也跟凑热闹似的往头上涌,喉咙里像吞了一团火,烧得他很久才平复下来。
而陆载还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他亲过,爱过,想老死不相往来过,也想重新开始过,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夏见鲸渐渐放松下来,他不像刚才那么紧张,面前的人不是陌生人,是他爱过的人。
夏见鲸笑着叹了口气,姿态看起来倒比陆载坦然多了。
他不抬头,垂着眼睛说:“陆载,好久不见啊。”
见到夏见鲸这样平淡,陆载丝毫不感到意外。
对于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夏见鲸就要比他通透,不管是表白时还是分手时,人家自始至终坦坦荡荡干净利索,而他花了十年才学会跟自己妥协。
陆载松开一直扣在镜头侧面的手指,上面刻着一道“JのL”,那些痕迹被他摩挲多年,已经斑驳难辨。
这十年来,在明与暗,生与死,狼狈与荣光中,陆载都尽力克制自己的思念,要成熟稳重,要八风不动。
直到这一刻,夏见鲸再次出现,所有被压抑的情感呈指数倍反弹,他顾不上优雅从容,这些是留给外人看的,他在夏见鲸面前做不到。
他恨不得把夏见鲸生吞活剥吃下肚里,好让他心底那个四下漏风的破洞填满。
陆载伸出右手,不容拒绝地伸到夏见鲸面前,“好久不见。”
夏见鲸却缩了一下,顿了好久才伸出手,但手指和他轻轻一碰就松开了。
陆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夏见鲸飞快地收回手,他戴上耳机结束了这场对话,摆明了不想再深谈下去。
陆大记者修炼多年的说话技巧都愣是被一只耳机堵回去了,最后他也只能捻了捻指尖的余温,什么都没有说。
时隔经年,狗血重逢旧时初恋,陈年往事如反刍般一幕幕往上翻涌,让人心里胃里连着五脏六腑都不舒坦。然而巨大的时间裂缝横亘在他们面前,他们之间又能说些什么情深义重的话题?
总不能声嘶力竭地哭诉,说我还爱你我忘不了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可别逗了,都是快三十岁的成年人,这些年谁没了谁,日子不还是一样地过?别说夏见鲸不会信,连陆载都有点臊得慌。
车里气氛顷刻凝重到惨不忍睹,勉强坚持到进营区,顾星海便忍无可忍地把他们两个人一同撵了下去。
夏见鲸一下车就打算开溜,陆载只来得及抓住他的背包。
夏见鲸挣了两下,没挣开,他只能扭过去,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面对着陆载,“干、干嘛?”
夏见鲸脸颊边的婴儿肥早就褪去,显得五官更加俊朗,只有那双眼睛和当年一样清亮,陆载光是看着他,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听我说句话。”陆载松开背包,反手握住了夏见鲸的手腕,“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陆载变化太大了,和夏见鲸印象里的那个锯嘴葫芦简直判若两人,那个陆载别说道歉了,连哄人的话都要凶着脸说,根本不会是眼前的模样。
夏见鲸心想,非洲真不是个安生地,都有妖魔鬼怪敢来冒充陆载了。
他正嘀咕着,就感觉到陆载又往前走了一点,滚烫的呼吸几乎是贴在了他耳边。
“还有就是,”陆载说,“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