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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Part 26(1 / 2)


桌上气?氛有片刻的僵硬。

乔母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原来可渝从前认识我?们微微啊?她现在已经不拉琴了。”

怎么会?

昨天还在一起跟朱教授上课,今天说已经不拉琴了?

林可渝张口欲言,所幸厨房这时候又端上来一道鲫鱼汤,这道专为客人做的菜摆到跟前,乔母亲切地招呼喝汤,她只能埋下疑惑,笑开道谢。

席间,乔微也终于听明白,林可渝大概是哪位资方的千金,环海最近等着钱下锅,自然要花些时间跟这些人打好关系,以示亲密。

闲聊几句,席叔叔提了个头,几人又聊到环海新项目下一?步的动迁计划。

这些生意上的事,林可渝跟她一样不感兴趣,抽出空来视线便往她身上瞟。

乔微则一?直木然沉默,低头吃饭。

“……会展中心的体量估计不小,不好选址……”

“选在上林路?那边最合适,到时候周边就是规划的写字楼和双子星大厦……”乔母接上补充。

这个提议显然很得席父心意,微一沉吟便点了头。

上林路?

乔微不防闻言,抬起头,视线紧盯乔母。

似是不可置信开口提醒,“外公的洋楼就在上林路。”

乔母显然对她的打岔很不满意,面上仍旧一副笑意,但眸光已经沉下来:“家里又不缺你外公一套房子住,哪处不比他那幢破楼好?”

“你知道外公不可能同意动迁的。”

“他也上年纪了,早该换个好些的环境,多请两个人照顾,颐养天年。”乔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餐巾。

上林路那一片最老旧,许多都是近代留下的老楼,住的人不多,动迁成本也最低。

乔微的外公几年前起患了阿尔茨海默症,时常连自己也不记得是谁,乔母几次想将他送到疗养院,可他唯一不愿离开的,便是那幢住了一?辈子的小洋楼。也只有住在那熟悉的街坊环境里,他的状态才能稳定些。

在座还有其他人。

倘若平日,乔微说到这一?定便作罢了,她不喜欢当面让人难堪。

可是这一?次,她忽然不想停了。

“妈妈,”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餐桌对面的女人,“他也是你父亲。”

“微微,你今天怎么了?”她将餐巾在桌上放好,眉头彻底皱起来,目光已经暗含警告,“身体不舒服?”

乔母颈上的珍珠项链色泽极好,在微晕的灯光下泛着珠光。四十过半的皮肤依旧水润白皙,她一向?很舍得花功夫保养,叫人几乎看不出真实年纪。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乔微第一?次花时间认真去打量她。

见气?氛不对,主座上的男人率先移开话题,插|进来说起乔微下学期该先进环海哪个部门实习的事情。

乔母一?听,也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口回道,“我?都想好了——”

“我?没有打算去环海实习。”乔微这一?次利落开口打断她。

“辜负了大家好意,抱歉。”她放下筷子,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我?吃饱了,您们慢用。”

乔微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疾步走出餐厅。

她的母亲似乎能将身边所有的一?切作为可衡量的筹码,无论是父亲还是女儿,只要利益足够,便能不顾一切压上去。

可是,她万不该觉得,可以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最难揣测的东西。

而她现在,再不愿受她摆布了。

……

乔微的反应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毕竟那么多年来,大家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仪态端正、聪敏乖巧的大家千金做派。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拂了她母亲的面子。

瞧着那背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乔母面上像泄了闸,笑意终于一点点在面部绷起的纹路里流失。

“我?上去看看?。”

她抱歉过后,好歹维持着风度起身,跟着乔微上楼。

匆匆进到卧室阁楼,乔微从柜子最底层抽出个旧箱子。那是她来时带来的东西。大半是父亲手抄的曲谱,还有两本相册,音附的入学通知书……

她在席家待了七年。偌大的衣帽间全是鲜衣华服,许多甚至一次没穿过,梳妆台的夹子里不乏珠宝首饰,然而真正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

母亲上来之前,乔微已经拎着箱子准备下楼。

“不想进环海,你想去哪?”乔母关上卧室门,强压怒气?,降低音量:“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那就应该停下来想想,我?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乔微没有避开,深邃漆黑的眼眸沉静地凝视着她。

“我?要回音大了。”

她的声音很轻松,就像是在说“我?要去吃午饭了”那样简单。

“乔微!”乔母的怒火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你疯了!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要回去学音乐?”

乔微摇头,“正相反,我?觉得自己从前过得浑浑噩噩。现在才清醒过来,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她俯身拎起箱子,径直穿过她。

“你和你那个爹一样!”身后传来乔母的声音怒斥,“我?就不应该花这么多精力和心血在你身上!”

乔微顿了顿,没有回头。背对着她一字一?句开口。

“你扪心问问自己,你付出的精力和心血真的是花在我身上吗?”

问完,她又笑了笑,自己回答,“你付出的那些,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你自己的。你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关心考虑过我?的感受。”

“哪怕是一分钟。”

声音很轻很冷,却像是夹杂着冬天的风雪,一?字一?字刮在心上。

乔微打开卧室门疾步下楼。

乔母追到楼梯口,终于撕下了面具里的一?派从容,盯着乔微的背影,几乎要破音地喊出声:“今天你要是走出这道门,就永远别给我?再回来!”

乔微顿也没顿,快步往前。

餐厅那边大抵听闻响动,席越最先开门追出来,“微微!”

乔微被从后面拉住手腕,只能顿下脚步。

“你去哪?”

“席越,”乔微唤他一?声,抽回手腕,“你回去吧。”

“你要去哪里,至少得跟我?说清楚啊?”席越急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从这儿走出去?就只是因为要拆上林路的事吗?”

听闻这一?句,乔微终于回头看他。

顿了顿,她放下箱子,抬手将?颈上的细银链解下来,递还到他手中。

“麻烦了这么久,多谢你的照顾。”

乔微的视线移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佣人们都站在门口探头往外看?,她垂下眼眸。

“以后就不用再管我了。”

这项链是席越在乔微十八岁时候送给?她的成年礼物。这么多年,她也只收了这一?份。

而现在,她还给?他了。

席越很了解她,乔微天性里便带着一?股执拗,但凡她下定决心的事,便再没有人能让她做出改变。

他打心底清楚,乔微不喜欢这里,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声音是这样冷漠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席家、和他都斩断牵连。

“微微……”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滞塞起来,难受得要命。

他扶着乔微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尽力放缓声音,“你听我说,你外公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别这样,好吗?”

“我?知道你不想进公司,可你给?我?一?点时间……”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给?我?一?点时间,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想回去拉琴就回去拉琴,没有人可以拦住你——”

乔微却缓缓摇了摇头。

“你回去吧。”她的目光落在就不远处的席叔叔和林可渝身上,把席越的手一?点一点拉下来,轻声道,“谢谢你了,席越。”

这声音很轻,似是宣告,又似是道别。

像是轻飘飘把人赤|裸的心剖成几块,钝刀子一?点一点凌迟,叫人几乎无法喘息。

席越握紧了那根细银链,半晌没有回过神?。

老谭小跑着追上来,“小姐要去哪?我?送——”

“不必送她!”乔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让她自己走,没了钱,我?就要看?看?她的骨气能撑多久!”

从宅子到山下还有好长一段路,乔微又拿着东西,她那样纤细孱弱,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到公交车站。

可是雇主既是发了话,又有谁敢多动?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微拎着箱子,瘦削挺拔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大门外。

***

乔微走出好长一段,才猛地想起来,她的小提琴还放在谭叔的后备箱里。

乔母手上那把,就算是做梦也知道,她现在是不可能会还给?她了。

好不容易有把拉顺手的琴,可这时又不能折返回去拿,乔微哭笑不得,只得拿出手机,准备给?谭叔发短息,让他过两天悄悄再拿回来。

还没打开通讯录,乔微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唤。

“小姐。”

乔微惊喜地转回身,“谭叔!”

果然,中年男人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正是她的琴盒。

乔微把沉甸甸的提琴盒接过来,心下总算感觉到了一?阵安定。

“我?帮小姐拿到车站吧。”他俯身接过乔微手里的重箱子。

乔微这次没有推辞,又轻声道了句谢。

男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夫人你们为什么吵架,可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谭叔大抵是担心她锦衣玉食惯了,忽然出来,日子会不好过,想劝她回去认个错,这事情也就揭过了。

乔微没有解释,抵达车站时,又接回了谭叔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认真道了句谢谢。

“哪有什么好谢的。”老谭连摆手,“小姐这些年帮我?的也不少了。”

乔微摇头,低头看?了看?表。

半山的公交车十五分钟一?趟,她干脆往长椅上坐下来休息,等车的当儿,忽地见一?辆黑色超跑自山上冲下来。

山上本就风大,那车迅猛疾驰而过时带起风刃,更是刺得人一阵颤。

乔微闭眼缩了缩,却见那跑车开出一段,又缓缓倒了回来,最后定在她跟前。

车窗下沉,露出霍崤之张扬的眉眼,带着几分顽劣的痞气?。

“去哪儿?上车?”他问完,又懒洋洋挑了挑下巴,“免费司机。”

乔微倒也不犹豫,当下起身,打开车门。

这年轻男子老谭还记得,就是上次事故里,那群纨绔中为首的那一个!看?着便不似好人!

急得谭叔忙唤她,“小姐……”

乔微回头,“谭叔,你回去吧。”

黑色跑车很快又疾驰而去。

席越再开车赶到时,就只看到超跑漂亮的弯道甩尾,还有喷人一?脸的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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