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朝,皇帝下旨昭告天下,从此以后,薛怀瑾大皇子的身份便做了实。
而就在同一天,顾念的院子里也迎来了一位稀客。
顾念连茶叶没有给倒一口,看着眼前的人面无表情地说:“父亲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看明白了,无论自己如何想要和顾远宏缓和关系,如何讨好他,对方心里始终没有她的位置。
细细论起来,顾远宏对他大概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所以,她也懒得装什么孝顺女儿了,累!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或者吃点点心呢。
顾远宏也发现了顾念对自己冷淡,他脸色一僵,忍不住就要发作起来,猛然想起此行目的,将一腔怒气硬生生忍住了。
那可怜的怒气就被盯在了他的脸上,偏他又要装出一副和善模样,因此两种表情在脸上打架,看着又滑稽又可笑。
他道:“薛怀瑾,哦不,就是以前的怀瑾公子,如今身份是大皇子了,这事你知道吧?”
实际上,各府的女眷是首先知道这件事的,昨夜陈氏回来就同顾远宏说明。他当时觉着此事未定,便没有来找顾念。
没想到今天一早,皇帝上朝后的第一件事就下旨做实薛怀瑾的身份。
于是,顾远宏再也没有迟疑,下了朝便来到这里。
顾念听他说完,也不过略微点了点头,淡淡道:“然后呢?”
顾远宏硬着头皮道:“你和以前的怀瑾公子渊源颇深,以后,”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这才继续道:“以后可以多交往一下。”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顾念恍然大悟,心里不免鄙夷。
以前,顾远宏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在知道陈氏对她多次迫害都置若罔闻,如今听说和她交好的薛怀瑾成了皇子,这就立即上赶着攀关系来了。
为人父亲,怎么能够如此不要脸?
顾念也没有和他客气,“真遗憾,我和他不熟。”
顾远宏:“你和他以前不是常常见面的吗?”
“那是以前。父亲也知道,如今人家是皇子,我只是个五品官之女,又没有母亲,谁愿意搭理我?”
顾念说完,就仔细瞧着顾远宏的神色。果然,后者脸色闪过一丝羞恼,不过依旧没有失去理智,强行压抑着,没有对顾念发脾气。
然而,再说出话来也不大好听了,“你别觉得我这是为了自己,为了顾家,你仔细想一想,如果你和皇子攀上关系,哪怕只是当个侍妾,那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顾念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若是特别强调什么,就越是昭示他的真实目的。现在顾远宏此番作态,可以说是这句话的最好印证。
他说不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顾家,其实他就是为了自己,为了顾家。
至于她这个亲生女儿,不过就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一个人罢了。前生是这样,今世还是这样。
顾念冷了心肠,淡淡笑道:“父亲想必是打错了主意,我从来不觉得您和顾家给我什么庇佑,所以也休想让我为了你们做出什么牺牲。”
她和薛怀瑾两情相悦是没有错,他也在昨晚向她承诺了,但是这些事情顾远宏没有资格知道。
顾远宏听到这里,终于压不住怒气,他腾地站起身来,指着顾念喝骂,“你这这个不肖女!”
这样的场景在顾念的记忆中有无数次,或是被顾悦陷害,或是被陈氏冤枉,甚至只是顾远宏心情不好,她都会受一顿责骂。
每一次,顾念都会吓得战战兢兢,沉默着只顾着道歉。甚至在顾远宏拂袖而去之后,还期盼着下一次他会对自己和颜悦色-像一个正常的父亲那样。
顾念透过顾远宏怒气冲冲的脸,似乎看到了以前可怜的自己。她淡淡笑笑,仰着脸面对顾远宏,“我不肖?父亲,这么多年来,您可曾做个一个称职的父亲?”
“你!”
顾念不等顾远宏说话,继续道:“哦,我忘了,父亲只是在我面前如此,在顾悦和元郎面前可是扮演得好父亲!”
顾远宏又惊又怒,完全没有想到顾念会变成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人。在他的记忆力,眼前这个女儿常常是逆来顺受的。
无论他怎么对她疾言厉色,她见到他总是带着仰慕的眼神看过来。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了?顾远宏百思不得其解。
他狠狠地瞪着她,顾念突然觉得,如果眼神是刀子,他大约是打算要在她脸上扎几个窟窿的。
她毫不发怵,目光直视顾远宏,丝毫没有避让。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顾远宏渐渐地败下阵来,他颓然一叹,放柔了语气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为父对你多有疏忽。”
“但是,看在你我是父女的份儿上,你就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