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医生?”
“我……兽医吧。”
“都一样。”陆夜白声音忽然虚弱起来,“我感觉伤口有些难受,还有些发热。”
季挽澜伸手在他额头摸了一下,男人的体温本来就略高一点,季挽澜有些不安,陆夜白并不是个轻易说难受的人,能说出来便是情况已经到一定程度了,“你的情况有些麻烦,最好先将伤口清洗消毒。”
“这里也没有可以消毒的东西,没事,我还能撑一下。从这里再过几天,可以到达森林边缘。”他说。
只怕再两天——
季挽澜沉吟着没说话。
那边兴高采烈的门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堆蛋,大的,小的,一堆。
“看看我带什么回来了。”他笑嘻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这些都是那老猩猩从什么地方摸来的,在刚刚那地方堆了一堆,等着他过去呢。
“果真是好人好报啊。”门焱正好没吃饱。
后面那犹犹豫豫的老猩猩也跟着,走两步,停一下,晃悠着抓耳挠腮。
门焱放下蛋,将季挽澜前那个没吃的蛋拿起来:“挽挽,我拿这个给它,下回说不定更多呢。”
他说罢,喜滋滋将那个蒸好的蛋扔了过去,老猩猩一手抓~住。
龇牙嗬嗬后,一口咬下去半个,吧唧吃了里面的东西,将蛋壳吐了出来。
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嚯嚯看着火堆前的蛋,似乎催促他们继续烤几个。
门焱在一堆蛋里面挑了挑,挑出一个最大的。
“哈哈,我要这个,我来烤。挽挽你自己选。”
陆夜白:“等下。”
门焱已经敲开了蛋壳的头,砰的一声,里面已经成型的小蛇冒了出来,啊的一声,门焱手一抖,蛇直接连着蛋飞了出来,飞到了季挽澜手上,季挽澜这回没忍住,啊啊啊一声,直接原地摔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
门焱脚还有些发软:“挽挽,你不是说你不怕蛇吗?”
季挽澜:“我想打你。”
陆夜白没说话,只是看起来更虚弱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蛇,随意扔到了旁边,这一动似乎牵动了伤口,他直起身子想走回来,却踉跄了一下。
季挽澜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紧。
晚上的值班这回在季挽澜的建议下,换了顺序,第一个是陆夜白,然后是门焱,最后是她。
等到轮到她的时候,她提前醒了换了困兮兮的门焱,好一会周围没有动静了,等到快要天亮,她顺着树爬了下来。
从这里到马鲁拉树那里并不远,有一些果子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只是……
她走了两步,心里还是发憷。
为了一个陌生人,并不值得,而且也许他真的能坚持两天呢,万一过去遇见蛇,万一有大蛇……
季挽澜又停下了脚步。
她往回走了两步。
怎么能自欺欺人,从前两天的伤口情况来看,当时就有些发炎,天气闷热,他也不肯再拆下粘了血肉的绷带,说不定,里面已经生虫了——
季挽澜伸手抓狂抓了抓头发。
眼睁睁看着一个算作同伴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做不到。
而且想到这个人还帮过自己——
可是,真的很怕……她又停了下来。
脚上身上都有雄黄粉。
谁也不知道真的效果如何。
就在这时,那只老猩猩也跳了下来,它深棕色的眼睛看起来和脸一样黑。
季挽澜心头一动,一个念头冒出来,她摸了摸身上的罐头,然后伸手扬了扬,老猩猩目光一亮。
季挽澜身上挎着枪,一手拿着罐头,一手拿着一根长木棍,嘴里叼着手机照明,天光渐明。
老猩猩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到了那边沼泽边缘,老猩猩却不肯动了。
季挽澜打开罐头,切了一点,扔到前面草地上,又用长木棍拨了拨草丛,到处一片安静,老猩猩跳下来,飞快跳过去,捡来吃了。
季挽澜便抓着罐头,用手机照对面的马鲁拉树上黄橙橙的果子,看着老猩猩不理解,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过去,正好砸在那果子前。
这一回,那老猩猩好像懂了点什么。
狗无八年,鸡无六载。
和人待过活到一定年龄的动物都会通点人性。
也许真能帮忙呢。
季挽澜又扔了一点罐头肉,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树木,再做了个吃的动作,老猩猩犹豫了一下,然后跳到树上,没动了。
果真,还是想得简单了。
这老猩猩……
还得自己亲自出马。来都来了。
今年算命的说她运气好。生命线那么长,不至于短命。
季挽澜咽了口口水,跳下了石头,她手上还有一个打火机,索性干脆脱下来身上的外套,缠在长棍上,然后点燃了衣裳一角,身上带着雄黄粉,手里抓着火炬,要是过去速度足够快,还能在火烧光之前回来。她深呼吸一口气,脚踏进了野草,很安静。
老猩猩在树上也很安静。
看戏似的看着她。
远处的森林有低低的雾霭。
又走了几步,季挽澜勇气消耗太快,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冒出来,背上也出了汗,她觉得自己就是恐怖片里面的女主,等着被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雄黄粉和火有效果,窸窸窣窣的声音向两旁去了。
就在她走到快一小半的时候,那老猩猩忽然在树上嗷呜一声。
这是猩猩遇到危险会有的警示声。
季挽澜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顿时定在原地不敢动。
果然,一只儿臂粗的蛇,缓缓从她前面不远游走了过去,季挽澜的心几乎到了嗓子眼。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蛇过去了。
但是季挽澜还是不敢动。
因为猩猩又叫了。
这回声音小了些。接着突然停了下来。
是说蛇走了么?
季挽澜咽了口口水,屏息去看。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她肩膀,季挽澜整个人啊了一声,瞬间跳了起来,跳到了旁边的草丛,她也看清了来人,竟然是陆夜白。
就在这时,脚下啪叽一声,踩了不知多少蛋。
里面嫩嫩的小蛇冒出来。
季挽澜整个人像一只炸毛的猫,啊啊啊瞬间跳到了陆夜白身上。
用力过猛,他的衣裳领口也给扯烂一块。
但还是准确接住了她。
她像八爪鱼一样盘在他身上,死死抓着他肩膀和脖子,原来觉得他很高,现在季挽澜恨不得他有三十米,可以顺着他腰向上爬。
“蛇蛇蛇……”太特么多的小蛇了。
陆夜白看了看地上的蛇,问脑海宕机根本来不及编谎话的季挽澜:“你来这里,是找你妹妹的?”
季挽澜死死看着窸窸窣窣的草丛,泪流满面。
“不,我是来找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