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柏晏不?经意扫见新帝打量的目光,平日里新帝瞧着他,除了沉着脸要么就?是躲着,再者,就?是怕他手上?的金鞭真的甩到他身上?或者因为害怕自己不?再辅佐而避开,可今日皇上?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对方?刚刚望着他的目光,仿佛眼底有光,就?像是瞧着一块肉的狼崽,这让他眉头皱了皱:皇上?怎么这般瞧着他?
巫舟刚好奇心起,结果这赵大人一张俊脸又面瘫了下?来?,不?悲不?喜瞧不?出情绪,巫舟没意思地收回目光,对面色黑沉的崔相等人挥挥手:“夜深了,都散了吧,朕瞧崔相这脸色不?大好,怕是年岁大了,这一熬夜身子骨就?……嗳,崔相可别误会朕的意思,朕啊,这是关?心崔相的身体。毕竟,崔相可是吾大季国的栋梁,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这万一哪天?不?小?心过去了,朕这心……甚痛。”
崔相被巫舟这左一句“年纪大”,右一句“过去了”,气得差点厥过去,偏偏对方?还打着为他着想?的名号,他身为臣子,又断不?敢公然对皇上?如何,只能咬着牙:“皇上?,老臣就?算为大季国鞠躬尽瘁,也是心甘情愿。但国不?能无后,后宫不?能无人,皇上?这三年……着实太久。还望皇上?思量再三。”
说罢,俯身跪趴了下?去,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崔相带来?的那几人也跟着跪了下?去,齐声道:“还望皇上?思量再三。”
巫舟抬抬眼皮,扯了下?嘴角:“崔相啊,国是不?能无后,朕说不?生了?不?过三年而已,还是说,崔相你?们觉得朕如今不?过十八,那是活不?过二十一?这才‘国不?能无后’?”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猛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加上?表情阴郁声音浸着冰,将“曲解”这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崔相傻了眼:“老臣绝不?是这个意思。老臣忠心为主,怎会咒皇上??皇上?明察?”
“是吗?那崔相倒是说说看,朕正当壮年,怎么就?守孝个三年就?无后了?众观天?下?,子民都能为双亲守孝三年,朕与民同心同德,他们能做到的事?,朕如何做不?到?还是崔相你?们觉得朕就?是这般不?孝之人?你?们是要逼着朕当这个不?孝之子?!”巫舟压低了声音,阴测测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冷飕飕的让人浑身发毛。
饶是崔相当了这么久的老狐狸,愣是没想?到皇上?到底怎么转的能转到“不?孝”上?来?了,他只是想?让他纳妃啊,纳妃怎么就?不?孝了?
可上?面那个是皇帝,他装了这么两个月的孙子,就?是既要脸又要名声还想?将这位给拉下?来?,自然不?会再开这个口?,否则闹大了,反倒是他们这些老臣倚老卖老逼皇上?不?孝,这传出去,他这崔相估计民心也能失了一半。
崔相心思一转,终于暂时放弃了纳妃的想?法:“是老臣考虑不?周……皇上?息怒,老臣断不?会再提。”
巫舟满意了,声音缓和了下?来?:“崔相的忠心,朕知道,好了,朕与崔相君臣同心,你?懂朕也就?是了。不?过,看崔相还这么有精神,看来?是老当益壮,既然崔相还不?愿出宫歇了,那我们就?讨论一下?廖大人与陶大人空出来?的工部侍郎与户部尚书的空缺好了。”
崔相等人:“…………”
巫舟瞧着崔相那简直没眼看的脸色,迅速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柏晏:“赵大人,你?觉得谁比较合适填补这两个空缺?”
赵柏晏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敛下?眼:“皇上?,廖大人与陶大人是崔相的学生,理应由崔相定夺。”
巫舟摆摆手:“赵大人尽管说,朕也只是先?听听罢了,崔相以为如何?”
崔相这口?气上?不?来?,平复了半晌才只能垂眼道:“老臣自然没有问题。”可这话说完,突然捂着胸口?锤了两下?就?开始拼命咳嗽了起来?,那架势像是要立马厥了,巫舟自然知道对方?是装的,不?过他还真没想?过能从这老狐狸嘴里掏走这凉快肥肉,户部是肥缺,这老狐狸能放手才怪,他也顺着喊了几声传御医,最后瞧着崔相被几个大人搀扶着迅速匆匆离开之后。
等殿门一关?,默默抬起手撑在了额头上?,没忍不?住嘴角扬了扬:不?是不?走么?有本?事?继续说啊。
巫舟自得其乐够了,抬起手,就?看到赵柏晏还站在一旁,正直勾勾盯着他看,巫舟板着脸抬眼:“赵大人为何这般瞧着朕?”
赵柏晏挥挥手让刘公公带人先?退下?了,正色睨着巫舟:“皇上?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哦?”巫舟面上?不?显,他既然这么做,自是想?好了说辞,“赵大人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赵柏晏道:“若是以往,皇上?定是早就?吓坏了,拜托微臣帮皇上?处理,而今日这件事?,皇上?不?仅处理妥当,还完全没假借微臣之手,让微臣刮目相看。皇上?能告诉微臣,皇上?这是本?就?如此,还是突然开窍了?”
巫舟单手撑着头,歪着头瞧着只有三步之隔的男子:“其实朕之所以突然这般,是因为一件东西。”
“嗯?”赵柏晏显然没想?到巫舟会直接承认,他还以为对方?会向对付崔相那般狡辩,“何物??”
巫舟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勾勾手让赵柏晏靠近。
赵柏晏皱眉,他不?喜旁人太过近身,可难得今晚上?头一次对这个少年皇帝多了分好奇,对方?今晚上?的所作?所为与过往大相径庭,若非对方?的身形与容貌甚至瞧着人时那种阴沉劲儿没变,他还真以为不?过离京一次,皇上?就?被人掉包了。
赵柏晏沉思片许,还是上?前两步,站得笔直,拱手:“皇上?所言到底是何物??”
巫舟直接上?手拽住了赵柏晏的衣袖,后者反射性的身体一僵,却并未动弹,只是居高临下?地瞧着少年仰着头,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纤细白皙的手指却是动作?极为灵巧地探入他袖袋中,拿到了那条御赐的金鞭,手指探出时,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腕,肌肤相触时,男子眉头紧皱,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巫舟还真不?是有意的,毕竟赵柏晏这官袍的袖口?太大,对方?又拢着手,他对这种衣服本?就?不?熟悉,好不?容易拿到金鞭,为了装作?无所谓,眼睛又盯着赵柏晏,哪里顾得上?这个。
不?过大家都是男子,碰到了也就?碰到了,巫舟也没多想?,加上?赵柏晏也只是退了半步,表情未变,巫舟也没多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条金鞭上?了。拿出之后,朝赵柏晏摆了摆,“赵大人,先?前我们的约定可还算数吧?”
赵柏晏皱眉:“自然算数。可皇上?说的就?是这个?微臣不?懂。”
巫舟却是困了,直接站起身,如此一来?,两人的距离更?是靠近了,少年仰着头,笑容倒是收了,可视线却还一直落在他脸上?,意味深长:“赵大人啊,很好理解啊,三个字:求生谷欠。”
“嗯?”赵柏晏眯眼。
“朕是君,赵大人是臣,这件事?若是不?解决,难道朕还真的要被赵大人给……?那朕岂不?是要羞愤致死?朕都这么大了,还被人用鞭子揍,岂不?是太丢人?所以,朕不?得不?废了所有的心思来?弥补。如此解释,赵大人可满意了?”巫舟将金鞭往腰间?的金带上?一塞,终于放下?心。
放到赵柏晏那里,他终归不?放心,如今,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赵柏晏自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皇上?糊弄他呢?可显然少年压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已经走出去了,不?知对殿外的刘公公等人说了什么,就?没音了。
赵柏晏走出去时,只剩下?刘公公与几个“男宠”站成一排,垂着头,规规矩矩的,不?敢乱看。
赵柏晏没说话,刘公公给他行了个礼:“赵大人,皇上?吩咐,这些人就?交给大人你?处理了。皇上?说,相信大人一定能给他们一个很妥当的去处。皇上?还说,明日早朝之后,赵大人记得去御书房,说……说……”
“说什么?”赵柏晏瞧着头越来?越低的刘公公,额头隐隐作?痛。
刘公公声音极小?:“皇上?还说……明日早朝起的太早,他怕是回头要补觉,折子那么多,他头疼,让大人下?了朝去御书房代为……代为批改。”
刘公公话刚说完,就?感觉四周的温度骤然冷了好几个度,他的头垂得也越来?越低了,他就?如此,更?不?要说身后的几个男子,瑟瑟发抖。
赵柏晏最终只是嗯了声,转过身,冷漠的就?要离开,只是抬步时,余光瞥见那几个“男宠”,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紧皱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莫名想?到少年先?前的笑以及时不?时盯着他直勾勾的眼神,还有对方?拿走金鞭时,划过他手腕的指尖……
虽然新帝糊弄过了崔相,可他来?的时候可亲眼瞧见的,新帝并未反驳,只说会处理,这种沉默是承认了吧?对方?找这些人来?,原本?根本?不?是所谓的“玩玩”,而是真的要如何。若非他来?得及时,怕是对方?已经……
本?来?他也没觉得如何,可如今这几种情况联系到一起,赵柏晏眉头深锁,攥紧了拳头。
随后又陡然松开,觉得自己多想?了,若皇上?真的抱了那等心思,又如何会找这些人来?“解闷儿”?
赵柏晏松了口?气,刘公公这口?气却是七上?八下?的:“赵大人?那这些人……怎么处理?”
“既是皇上?要听曲儿,那就?安排与先?帝留下?的那些琴师乐师安排到一处,随时候着看皇上?何时有兴致。”赵柏晏留下?这一句,转身走了。既说了是喜欢听戏,若是此刻直接打发了,反而会让崔相有所怀疑,倒不?如这般直接留下?,身正不?怕影子斜,对方?反而不?敢再多言。
……
巫舟回了寝殿之后,挥退了服侍的宫婢,去了汤池沐浴,之后就?去歇了。他这一晚上?劳心伤肺,困倦得厉害,一躺下?就?睡着了,结果刚睡了没多久,突然脑海里就?传来?一声清晰的声音:“此刻是午夜子时,迈入第二天?,系统准时为宿主预示:午时三刻赵大人离宫回府之际,会被一辆疯马驾驶的马车撞伤手臂。预示完毕。宿主可以继续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