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没有停止,水份太多,漫山遍野的植物逐渐开始枯死,雨水渐渐弥漫进山洞内,空气中的草木清香味逐渐扭曲。
小师弟已经紧张得快晕过去了,贺言煜同样绷着脸不说话。
景瑄还有闲情逸致补充说明:“在‘死’前,人会看许多在意的事物,越到濒死看的越少,最后只剩下执念最深的事物。这便是第二层的另一重深意,帮助人们认清心中的执念与留恋。”
“不过极少数会反其道而行之,入了第二层反而执念更深,只因为觉得若是死了更得不到,却是坏事了。”
说着,景瑄又笑笑,中和氛:“但在座诸位都是道心稳固的修士,想必都不会被这点所『迷』。”
贺言煜看向阮枝,语气感叹地道:“若能与心中所愿之人一同经历这遭,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景瑄:“……”
是我在说话,调什么情?
我不要面子的吗?
阮枝顶着这几乎是表白的明示,硬着头皮装傻充愣:“看来贺大哥和同门师兄弟的关系非常好啊,真是令人艳羡的同门情谊。”
贺言煜黯然地收回视线。
阮枝简直头皮发麻,分明不是对她的感情还是整个尴尬到不行,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负心女。
这么想,突然觉得感受下死亡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阮枝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经历第二层的关卡,是她眼前出现了自己家中的景象,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现代社会。
目前来说,她没有什么很在意的东西,最想要的就是完成任务早点回家,无事身轻。
故而,阮枝很快就脱离了那层幻象,确实感受到了种难以呼吸的窒息。但随着画面的消失,这种感觉逐渐褪去,她都没确切感觉到这层最大的痛苦,视野一变,又回到了山洞里。
阮枝:“?”
我这是被淘汰了?
她四下看了看,撞进大半个身子都埋在阴影中的“高常”眼里,愣了愣,心想:看来我果然是被淘汰了。
“被淘汰的人要怎么出去,高师弟知道吗?”
“高常”不说话,阮枝主动问。
顾问渊道:“不是淘汰。”
“可是其他人都……”
“他们都还没过关。”
阮枝谨慎地指了指旁边:“这里只剩下我们了,确定真的不是只有我们被淘汰了吗?”
顾问渊以一种劝诫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师姐,妄自菲薄没事,不要拉着我起。”
阮枝:“……”
她默了片刻,毫无征兆地道:“顾问渊?”
顾问渊猛然怔住了。
这沉默让阮枝更加能肯定:“是你吧,顾问渊。”
她认出他了。
分明他的易容很完美。
顾问渊问:“为什么?”
阮枝:“什么?”
“是怎么认出来我来的?”
因为你的狗既往,从不缺席。
阮枝当然不能这么说,模棱两可地道:“就,感觉是你啊。”
她喜爱他竟然已经喜爱到了可以无视这么精妙的易容,仅凭直觉就能将他认出来的地步了?
顾问渊惊愕不已。
他本来还在怀疑她的。
原本仍然对她剖白的心迹并非全信。
可是她用事实证明了,她喜爱的就是他这个人,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能认出来他。
人类女子……果然可怕。
顾问渊张了张嘴,难得不知如何回应,半晌,闷闷地“哦”了声。
其余几人还在这关的考验中挣扎。
裴逢星在无呼吸的痛苦中,看了养父母,生父母,打断了他的腿的人……走马灯迅速划过他短暂的声,最后,只剩下阮枝。
她站在那片黑暗的深处,周身有小小的光点。越靠近她,光就越亮,他拼尽全力想到她身边去,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绝望地慢慢停下来。
果他开始就离她很近就好了,果他开始就能站在她身边就好了。
这个念头裴逢星的脑中盘旋不去,慢慢的,他想:怎么能够甘心,他甚至没有真正地握住她的手,没有回馈过她一星半点……他绝不能死去。
凭着这份无言喻的执着,他硬生生冲破了重重雾霭,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山洞。
裴逢星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这是活着的实感,他侧首望去——
高常和阮枝站在一处。
高常伸出手,替阮枝拨开颊边散落的发丝,他的手指在她的鬓边短暂停留。
阮枝没有躲。
裴逢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中掠起一缕怪异的乌黑之,转眼消失在他的眼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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