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弼掀起官袍的下摆,跪在了地上。
见状,卫俊卿也紧随其后。
他们二人分别是刑部和兵部之首,在他二人跪下之后,陆陆续续又跪下了十几个朝臣。
“陛下,薛大人所言甚是,臣等复议。”
面对朝臣们的来势汹汹,皇帝只能阴沉着面色,让黄韦觉继续说下去。
见状,黄韦觉立刻加快了语速,生怕再被皇帝打断,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道:“齐明磊自从被陛下废除了世子之位后,便一直对太子妃娘娘怀恨在心,恰逢宫里的齐氏有了身孕,并且太医还断言是皇子,齐明磊便动了歪心思。微臣也不知道齐明磊用什么方法说动了方琦,让方琦甘愿为齐家做事。毕竟,齐氏腹中的小皇子还没有降生呢……”
黄韦觉不高不低地补了一句自己的猜测。
闻言,朝臣们不由面露深思。
方琦才三十岁,就已经位居小九卿,黄韦觉又是一个不管事的,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然而齐氏就算怀的是皇子,能不能长成还不知道呢,方琦
却甘愿冒着自毁前途的风险为齐家做事,这怎么能让人不暗中生疑?!
薛元弼目光微垂,眼底的暗色一闪而逝。
自己从前还真是小看了黄韦觉,他最后这句话实在是妙啊,薛元弼还不知,黄韦觉这是受了“高人”指点。
“黄大人,你若是有证据,只管把证据拿出来,何必在这里进行莫须有的猜测!”
方良骏心中生出了一丝忐忑不安之感,但此刻面对各色探究的目光,他只能极力镇定。
“方大人别急啊。”
黄韦觉从袖中掏出了一沓书信,“你不是要证据吗?你儿子的字迹,你应该不会不认得吧?”
黄韦觉轻蔑地扫了方良骏一眼。
自己刚当上大理寺正卿时,就和如今的方琦一样,满怀雄心壮志,可当时二皇子一派一手遮天,自己又是寒门出身,没有背景,若不装得庸碌,别说乌纱帽了,可能连性命都会保不住。
方琦却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转手便架空了自己,在大理寺混的如鱼得水。自己不想面子上落得太难看,才做出一副慧眼识人的假象,万事都交给方琦。
如今,自己总算是大仇得报了!
黄韦觉看着方良骏瞬间失去了血色的脸庞,只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不过,这方琦一向是个谨慎的,怎么会留下书信这么明显的证据?!
黄韦觉并不知,这是宫里的齐若姝想要留下方琦的把柄,不曾想,却让别人钻了这个空子。
“把证据拿
上来。”
皇帝沉声道。
钱有福匆匆来到黄韦觉面前,接过书信,呈送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书信上写的清清楚楚,是齐家自导自演了这一场闹剧,太子妃娘娘是无辜的。”
“黄韦觉,你的意思是朕已经昏聩到了任人蒙蔽的地步吗?!”皇帝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齐若姝是自己宠爱之人,尽管皇帝已经对齐若姝不复当初,但为了君王的颜面,皇帝也要保住齐若姝。
“陛下,臣绝无此意。”黄韦觉吓出了一身冷汗。
“启奏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既然黄大人证明此案另有隐情,臣以为,不如让涉事之人全都重新过审,当堂对质。”大殿内,所有的朝臣中,薛元弼大概是最不怕皇帝的臣子了。
“好一个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薛元弼,你这是在骂朕昏君啊!”
皇帝将手里的书信扔在了地上,几张薄薄的纸页,最后无力地坠落,一如皇帝挽回不了的局势。
“陛下,您若是昏君,那臣和殿内所有的同僚岂不是无能之辈。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还请陛下莫要妄自菲薄!”
这个薛元弼就是一个啃不下、炖不烂的硬骨头,皇帝不怒反笑:“薛爱卿真是舌灿莲花,当初朕不让薛爱卿去鸿胪寺倒是屈才了。”
“陛下若是觉得臣有此能力,臣愿意兼任鸿胪寺卿,就怕林大人不肯答应。”薛元弼的神情不卑不亢,可听在皇帝耳中,
却是十足嘲讽。
皇帝的手指用力到险些将拇指上的龙纹扳指掰碎了。
他面无表情:“就依薛卿所奏。”
皇帝倒要看看,从刺客身上搜出的太子府令牌,沈云绾要如何解释!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前去请人的钱有福却无功而返。
“陛下,奴才只带来了太子妃娘娘自证清白的书信,太子妃娘娘不肯出大理寺监牢。”
霎时间,满朝哗然。
皇帝心中泛起了滔天之怒,可是面对议论纷纷的朝臣,只能忍下这股怒火。
“太子妃为何不肯来勤政殿?难道她已经认罪,觉得愧对君上吗?”
钱有福暗想陛下是不是气糊涂了,自己刚刚分明禀告过陛下,太子妃娘娘写了自辩的折子。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太子妃娘娘说……”
“说什么?”皇帝的声音不辨喜怒。
“太子妃娘娘说,这太子府看似堆金砌玉,却是步步杀机,她不知何日就会落入他人圈套,她一人丢了性命不打紧,只怕连累了太子府的属官,更怕牵连到在战场杀敌的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因她这个妻子获罪,那谁来对抗北蛮?若是肃州城破,北蛮挥师南下,她万死莫赎。因此……”
钱有福身上冷汗涔涔,已经不敢去看帝王的脸色了。
“因此太子妃娘娘说,她情愿在大理寺监牢,毕竟牢中只有明刀明枪,没有暗箭伤人,若她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陛下或许能念在父子之情的
份上,对太子殿下和太子府属臣网开一面。他日去了黄泉路上,太子妃娘娘也会感念陛下的无上恩德。”
这话,钱有福知道,若是自己不说,那殿外候着的婢女也会说的,届时,只会让陛下更难堪,自己的下场也会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