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摆着的信封旁边,还有六百块钱,大概是老姑寄信的时候放里面的。
“信上怎么说?”于大为将被褥放好,坐在了炕头上询问起来。
“唉,免不了被你老姑一阵数落。”于老蔫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此刻哪怕是在大儿子面前,也不免有些尴尬,甚至说话时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跟大凤啊,真白瞎你们老姑那般为伱们着想了。”
“她也不容易,上面得照顾尖嘴的婆婆,下面得照顾你老姑父的感受。她要不是为了老于家的孩子能走出农村,生活的更好,何至于费劲巴力的安排你们。”于老蔫恨恨的盯着于大为,“可你们呢,你们干什么了?”
“就说你,当初让你去那边好好念书,你不是打架,就是逃课。都高三了,还带着整个班级的人去打群架,那里面可都是跟你姑父同一个级别家庭下的孩子,你惹了多大的麻烦你还不知道吗?”
于老蔫被气的冷笑:“你不知道,你在牢房里有吃有喝,天天有你老姑带着孩子给你送吃的。你肯定不知道,你老姑父为了平息这件事儿付出了多少。”
于大为缩着脑袋默不作声,他知道老爷子是心里有气,对大凤的失望,然后勾起了曾经对自己的不满。
老二于大盛在念书,目前来看算是最春风得意的,比于大富稍大一点的,也是老叔家的孩子于大兵,如今应该是在厂子里干活呢,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个电焊工。
“明白。”于大为理解老爷子,从前他也听,但一点也不以为意。
“对,有个勾机坏了,需要去看看。”于大为想起了啥,扭过头看向老爷子:“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去吧?”
脑子里下意识想起了老姑带着小妹给他送饭的画面,那时候老姑家的小妹才四五岁,正好奇的询问自己,为啥住在这个地方。
“人情世故的社会,你一个年轻小伙子去首都,初来乍到能知道哪个医院好,能知道哪个大夫能治这病?”于老蔫双手环绕住双腿,神色幽幽:“没有门路,再多的钱也都是打水漂,况且这钱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钱都是你自己聚少离多,辛辛苦苦赚的钱。”
于大为手里拿着老姑寄过来的信,脑子里一边想着其他,一边读着信里面内容。
大爷家的小儿子于大富,此时估计还在呼市,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黑夜里,于老蔫朝自家大傻儿子翻了个白眼,最终只能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结果虽然是骂归骂,懂事儿大儿子还是照顾了弟弟,尤其是没有生活费的时候还主动给了两千块钱,当然这些都是他于大为回国以后知道的。
脑子里想起来前两天被师爷训斥过的画面,说自己学东西很快,但太想当然了,从来不按照上面的公式一步步做,各种歪门邪道算出来的结果,那能算结果吗?
阿贵此时此刻,真怕师爷忽然盯着自己,也开始翻自己的旧账。
“唉,有点想法呢。”
对于关爱没有做到所谓的公平,结果就是自己在国外埋怨大儿子没照顾着点弟弟时,一向懂事稳重的大儿子爆发了,将这些年对他各种不公平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轰到了他这个当爹的身上。
想想他两个儿子都不是啥省心的玩意儿,他们俩的老子,能是个收心的人吗?不过是顾虑家里罢了。
“嗯。你也别多想,把你自己的生活先顾好。”于老蔫也开始提醒起了于大为,“今天去你们厂子看了一圈,人多的不是一点半点,加起来十几个了。”
于老蔫看了于大为一眼,最后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老姑呢,依旧是盼着孩子能好,帮孩子找工作,哪怕是找不到工作,也想方设法的让二燕去学一门理发的手艺。
真要是能治的话,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钱凑够了,脑袋这么疼下去不是办法。
“果然还是因为脑袋的事情么。”于大为眉头渐渐变成了川字形,与对面坐着的老爷子脸型如出一辙。
老爷子气儿不顺,当儿子的只能把自己变成沙包,让老爷子发泄一下,别气坏了身子。
于大为在老爷子身边,哪怕到老爷子去世,也看不出一点他到底最稀罕哪一个孩子,只能靠猜,偶尔从名字上他会想,能不能是自己呢?
因为宠爱小儿子,把很多精力都放在小儿子身上,则变相的忽略了懂事的大儿子。
这就是他们这一大家子里面的四个老于家传下来的堂兄弟。
一旁小阿贵感觉师爷很生气,更是不敢抬头看一眼,写字的铅笔都比刚才更轻了几分力道。
“爸,我现在手里有点余钱,要不准备准备,过几天我带大凤去趟首都看看?”于大为抿了抿嘴,心里做出了决定后才看向父亲。
家里孩子多的时候,不要过分对某个孩子表现的特别关心。
亲情之中,虽是血浓于水,但能力有限,心中自然也有先后。
在于大为的记忆里,老姑一直都是这样的。
于大为不清楚老爷子在想什么,还以为是又想凤凤的事情了,便开口宽慰道:“大凤的事儿,我再琢磨琢磨,等她情绪好一些了,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