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听见自己的声音,乍一开口,竟有些陌生的惊喜。
机会难得!
夫你个头,赶紧去高老庄背你的媳妇儿去吧!宋微尘在心里骂骂咧咧,看他靠向自己,只能勉力紧走几步到房内那张巨大的八仙桌后面,与胖子借桌子保持距离。
印象中在那个寒如冰窖的雾隐村的屋子里,墨汀风也是这么撕扯她的衣服。不对!那分明不是他,那是……那是……那是……
方胖子在樊楼哪遇到过这种“玩法”,还以为是闺中情趣,也不真追,半真半假与她周旋,倒无形中为宋微尘赢得了些许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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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咎率地网一众破怨师在空寐广撒网做地毯式定向排查,最近三个时辰内发生的与运送人员、搬动和掩埋封箱、或是带着大型箱裹类物件投宿的事情有五十三件。
宋微尘控制不住浑身颤抖,见闩门无望,只能强撑着身子摸到了露台边缘,尽量与胖子保持距离,她所倚靠的半人高的栏杆之外,就是近百米的高空。
“小娘子,你看看外面天都黑了,咱们得抓紧圆房!”
还未来得及细想,胖男人恶狠狠压住她的腿,满脸斑驳血迹让他看起来极为骇人,像戴了一个古怪的面具。
胖子定定站着不动,并不看她,头微微低着。片刻后才缓缓抬起手摸向自己伤口,看见指尖的血迹之后,阴沉沉的笑了。
眼一乜,正好瞥到地毯上方才宋微尘砸向他的那只酒壶,悻悻然去捡起晃了晃,还有小半壶,也顾不得找杯子,拔开壶盖直接就着壶口喝了起来。
他赌她已被逼到绝路,再也装不下去,只能过来向自己摇尾乞怜,而他则可以对她肆意妄为。
宋微尘摇摇头,示好的向着胖子甜甜一笑。
还有冰坨子墨汀风,他刚跟自己表白说了“我喜欢你”,她怎么会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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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伤老子,我今天非弄死你!”
宋微尘用尽所有力量,屈膝朝着胖子裆部踹出一脚!
胖子一手捂眼一手捂裆,杀猪一般嚎叫着蜷缩在了地上。
说着近乎疯狂的朝她抓了过去!
紧急关头,宋微尘推开露台门侧身而出,正想将门从外闩上,胖子身形已至,一把抵住!
二十四层高空的凛冬夜风吹得人如刀割,饶是胖子皮厚这风也让他迟疑了一下。而宋微尘身上衣不蔽体,可以想象这样的温度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
对,面具!!
獠牙面具,客标面具,傩戏面具,形形色色,几乎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那后面藏着一张张不怀好意的脸,她很害怕。
啪!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男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而胖子此时也渐渐止住了嚎叫,他慢慢站起身,满面狰狞,目眦欲裂,丝毫欲望也无。
“弱柳扶风,西子捧心,更加惹人爱怜,小美人儿你好会啊,怎么知道为夫喜欢这口?”
他怒不可遏,将手里的铜酒壶向宋微尘掷去,不偏不倚,正砸在她后脑勺的旧患——彼时鬼市中被五洞诡主用棍子偷袭的那处。
宋微尘晃了一下,颓然扑倒在地毯上,她离那露台还有一步,就差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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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乾字房的,真能折腾,头一天迎客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这个信息在第一时间到了墨汀风那里,直觉告诉他,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就是宋微尘!
“鹤染,带人去把樊楼围了,把微微救出来,刻不容缓!”
宋微尘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趁他闭眼,冷不丁拎起水瓶朝着胖子原本就有伤口的地方用力一砸!
圆凳无靠,胖子吃痛往后栽去。
好消息是,她没有穿越或者重生,还是她自己。
“欲迎还拒,欲擒故纵,我喜欢!”
啪!一个颐指气使的丫鬟模样的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说起来,那个丫鬟好像就叫喜鹊。
他浑身散发着与他体型和形象不相符的寒意,宋微尘觉得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眼前的胖子与之前比,好像连肤色都暗了两度,还是说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她分不清,只莫名觉得恐惧。
对,鬼市!她记忆里突然多了这个词。
其中一则,有人看见一个戴着黑纱帷帽的女人让人从一顶轿辇里抱出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带进了空寐最大的青楼。
他满脸讥讽,赌世人惜命软骨谄媚者比比皆是,宁为玉碎不过是做做样子。
她记起在一个奇怪的幔帐里,有个穿着绛红色华服带着客标面具的男人也是这么拽她腿。
好痛,是谁偷袭自己?
她被人带着已经找到了五洞后面那处藏小舢板的活水渠,眼看就能逃出鬼市。
于是他坦然的闭着眼让她处理,手也不老实,在宋微尘腰臀流连。
“你敢打我?”
她想起了一切,此前种种悉数而至。
突然她眉头一蹙,“你听楼下怎么这么大动静?”
大不了纵身一跃,也好过在这里苟延残喘。
胖子头上血流如注,不过并未昏迷。他攀着圆凳踉跄着站起,抹了一把脸,血染在脸上更显得骇人。
就在刚才她把桌上铜制酒壶扔到胖子头上,壶嘴将他额角磕破一个小血口之后,胖子分明变了个人。
大鸟孤沧月,她怎么会忘了呢?
宋微尘心里暗了暗,此地恐怕是——另一个鬼市。
胖子扑到床上开始撕扯她本就少得可怜的衣服,一边撕扯一边在她脸上脖颈间乱亲,宋微尘脑内同时闪过同样的画面,不过这次是在一个很冷的房子里,她快冻僵了。
听见她发声,胖子满脸疑惑,她不是个哑巴吗?!
“我想赌一把。”宋微尘说。
但只有一个人,虽也戴着古怪面具,她却是喜欢他的。
想到这,她挣扎着坐起向胖子做了个祈祷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水瓶,胖子当她也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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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闹吗?”
秦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然明白几分,暗幸此刻在那房中的不是自己。
宋微尘慢慢走过去,圆桌很大,她不动声色将水瓶拿到更靠近露台的那一侧,将手里手绢浸湿,然后指指圆凳示意胖子坐。
与此同时,彻底被亮出来的,还有宋微尘的记忆。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微尘身子朝着露台外一倾,整个人因着惯性翻落下坠。
她在掉落的瞬间,开口说出了三个字。
“墨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