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当然不是认真的。
他虽然恨谢正华,却没兴趣把伤疤摊开在陌生人的面前。即便谢正华会受到舆论的谴责，但对他实际生活影响却很小。谢敛想做的，是让他受到真正应有的惩罚。
又插科打诨了一会儿,谢敛彻底调整好心情，抬脚走了。
顾寒声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一点多了，先去吃饭？”
程烟其实并不饿,但她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和顾寒声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于是点了点头。
顾寒声心情不错,挑的餐厅也用心,每桌位子间都隔着?段距离,中间还用攀着?嫩绿藤蔓和花枝的屏风隔开，形成一方半密闭的空间。
程烟捧着柠檬水，心不在焉地盯着屏风上的花枝看。
将?菜单还给服务员,顾寒声屈指敲了敲桌子,“从出门就开始走神,有话要和我说？”
程烟扶在玻璃杯上的手指一紧,难得有些迟疑。
有句话说得很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在看完顾寒声电脑里的策划书后满脑子都是想坦白的念头，甚至连想要说些什么?,都反复想了几次，一一打好草稿。
但被谢敛父子俩的事儿一打断,她的那点勇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无声无息地就散了。
此刻被顾寒声一问，程烟脑子里闪现的不是该从哪里说,而是该不该说。
顾寒声眉峰微挑：“嗯？”
纵然隔着?薄薄的镜片，他的目光依旧清亮专注。被他这么?凝视着?，程烟心底的紧张和慌乱渐渐蒸发。
程烟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之前说会在两天之内给你回答，结果到现在还没给你回答。”
一丝惊讶的情绪出现在男人黑沉的眼底，顾寒声难得怔忪，片刻后才轻声笑了下：“你也知道两天早就过了，我当然也知道……但我不敢催，怕你反悔，又跑了。”
程烟捕捉到他眼角泄露出的一丝狼狈，心尖一疼。
“……还有点懦弱，不敢听你的回答，怕不是我想要的。”
程烟手指一紧，扣在玻璃杯上的指尖压到发白。
顾寒声探手将?水杯从她手心抽.走，不经意间流露的狼狈被妥善收起，笑声依旧轻轻的，十分悦耳，“但我现在又觉得?不会，你看，我这才说了两句，你就心疼了。”
他轻吸一口气，语调恢复一贯的懒散，“好了，趁着?还没上菜，开始你的审判吧。”
“我……”程烟垂眼盯着桌面的木质纹理，紧扣的十指缓缓收紧，“我……”
顾寒声无奈笑了，“宝贝儿，行行好吧，给我个痛快？”
程烟咬了咬牙，闭眼，“我确实还喜欢你，想要继续和你在一起！”
心脏像是失了控般在胸腔横冲直撞，程烟缓了很久，才勉强克制住狂乱的心跳。
随即，她意识到这么?长时间，顾寒声没开口说一句话。
指尖在掌心收紧，程烟抬起头，撞进一双安静黑沉的眼睛。
镜片后，顾寒声望过来的目光专注而复杂，像是一张柔软的网，将?程烟尽数笼住，继而寸寸收紧。
他声音不复平时的清淡疏冷，掺了难以克制的哑，一字一顿，“为什么?”
程烟原本惴惴不安地等他回应，被这么?一问，不由愣了。
克制住将?人拖进怀里紧紧抱住的冲动，顾寒声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会决定现在给我答案？”
在此之前，程烟只设想过两种可能。
一是顾寒声拒绝，她继续一个人。二是他答应，她继续坦白。
她被这意料之外的反应砸得一懵，却还是老老实实轻声交代了：“我今天用你电脑的时候，无意间下载了一份项目策划书。”
顾寒声翻涌的思绪一顿，无奈地闭了闭眼，“还是被你看到了……那是你回国之前我写的，当时夹在一堆文件里，助理没注意，一起给扫描了……我本来想毁了，后来只毁了原件。”
程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挤出略显敷衍的回应，“哦，原来是这样啊。”
顾寒声抬眼看她，目光中的无奈褪去，底层的锐利初现端倪，“然后呢？”
“然后？”程烟指尖不安地动了动，“就……没了呀。”
顾寒声步步紧逼：“上午这么?长时间，策划书的内容你应该都看了，那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比如，我是不是真的想报复你？又比如，我现在接近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程烟暗暗向屏风后看了一眼，心里祈求服务员快点上菜。
“菜不会那么快上，”顾寒声语气淡淡的，却不容人忽视，“你刚刚走神，估计没听到我和服务员说的，半个小时后再开始上菜。”
“所?以……现在能静下心，好好和我说一说了吗？”
程烟彻底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