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王,这桌上是不是还差点什么啊?”张守忠忽然问道。
王明远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有些发懵:“是什么?”
“酒啊,领导下来,酒都不喝点,那怎么成?”张守忠爽朗地笑道。
王明远恍然大悟。
他平日里不喝酒,倒是忽略了这件事情上。
能明显感觉出来,在为人处事这方面上,张守忠比起他来,老辣得多。
他赶忙回了屋子,提了一壶酒回来。
这酒是苞谷酒,纯粮酿造,这年头也没啥造假。
农场里也带了不少进来,一是农场里有人会喝,经常喝点小酒的,就比如康莫相,有受点小伤的,也能用这酒简单消毒,更多的则是用来泡药酒,在王明远房间中就摆放着三瓶,一瓶是泡的蜈蚣,一瓶泡的是蝎子,还有一瓶则是蛇酒。
平时弄到好的草药,康朗香也会弄一些泡着,在她家那间木屋里,泡的酒更多。
之所以将这几瓶单独放在王明远房间,主要还是怕有不听劝告的拿来给喝了,出问题,尤其是康莫相。
这苞谷酒,酒精度数可不低。
王明远曾小试过一口,入口直到腹部,火烧火燎的,那滋味让他忍不住咋舌。
酒送到桌上,王明远先给两人另外准备了小碗,各自满上。
两人看样子都是喝酒老手,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孔祥明更是在羊肉还一块没吃,就先喝了一口:“这酒够烈,好酒啊!”
在给张守忠也倒了些后,王明远又分别跑了另外两桌,给会喝酒的都倒上。
宴席随即开了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开始说起当年在垦荒农场的事情。
没日没夜的开荒、修路,载橡胶树。
还讲那些在森林中遭遇的凶猛动物。
一直到最后,说起了农场的艰苦生活。
在这方面,两人倒像是极有共鸣,你一句我一句地追忆往昔,说得热火朝天。
甚至把缺吃少喝的时候,偷老乡家的鸡和狗,跑山里打牙祭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直到最后提及一个女知青,两人的谈话才戛然而止。
王明远这才大概知道,两人之所以一直争斗,源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身为农场场长和书记的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知青。
似乎就在哪个时候,周建军曾举报过孔祥明乱搞男女关系,而到了最后,女的偏偏还大起了肚子,是周建军的。
到最后,女的孩子没生下来,人也回城了,就此两人结下梁子。
暗地里一直在斗。
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完没了,谁也不肯放过谁。
但那种事情,又不能冠冕堂皇地摆到明面上来说,都在心里压着。
对于这种事情,王明远没啥好说的。
毕竟,据他的了解,莫名其妙挂掉的女知青,大着肚子离开的女知青,太多。
而且不少到了现在,还是悬案,什么都没查出来。
当然,也有不少知青,为了能稍微活得更好些,也真是不管不顾,出卖自己的皮相,更有人凭借手中的些许权力,为所欲为。
没经历过,王明远不好评价。
可是,听着两人的言语,他心中的厌恶更甚。
他和张守忠默默地听着,虽一直在锅中翻搅,但其实入口的并不多。
倒是两人,不用张守忠劝酒,各自就喝了不少,羊肉还是菌子,也都下了不少。
这不,肚子还未吃饱,周建军已经先跑一边吐了起来。
紧跟着,孔祥明也有了反应。
“是不是这菌子有毒啊?”感觉到不对,孔祥明大声问道。
“不可能把,这羊肉和菌,大家都是一块儿吃的,我是没感觉那里有什么不对。”张守忠摇摇头,扭头问王明远:“小王,你觉得怎样?”
“我……我也没事儿啊,好好的。”王明远摇摇头,转而扭头看向另外两桌人:“你们有没有什么感觉不对的?”
“没有!”
“没有!”
……
一干人纷纷摇头。
“奇了怪了!”王明远小声嘀咕一句,赶忙上前,帮忙拍打着周建军后背:“周大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一回头又看向也跟着干呕的孔祥明:“领导,你呢,咋样?”
所有人都没事,偏偏就他们两个有问题。
明明羊肉是一锅,菌子也全都混杂在一个盆子里。
更扯的是同一个锅里捞东西吃的,王明远和张守忠也没事。
难道是酒?
那么些人也都喝了酒啊!
两人在这一刻,脑子里飞快地运转,最后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菌子上。
可那些菌子……王明远他们在做的时候已经非常小心了啊。
而且,真是菌子的话,这也怪不上谁啊。
毕竟,吃菌子吃出问题来的很多,天天吃的菌子都没问题,偏偏突然中毒的也是多不胜数。
这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
两人心里都有些慌了,赶忙各自伸出指头按压自己的后头催吐,
可偏偏越吐越不对劲,意识都开始有些恍惚了。
“三叔,这情况不对,咱们农场唯一的医生康朗香也不在,得赶紧趁着天没黑,把人送去公社卫生所治疗。这事儿,耽搁不起啊!”
王明远一脸担心地说道。
张守忠更是配合:“快快快,都别吃了,赶紧来上几个青壮,轮流着往回送……哎哟,我得上前,让康医生早作准备。”
张守忠一招呼,立马站出来六个青壮,找了马灯,扛了猎枪,七手八脚地背上两人就往山下赶。
张守忠也扛了五六半,经过王明远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后,先行一步。
王明远心里也在笑。
他现在心里突然一下子轻松了。
这年头,干部在下边吃喝,本就是个严重的作风问题。
这两位,这次得褪一层皮,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了。
甚至他还有些后悔,应该让毒更烈些。
妈的,打农场的注意,尽想着捞好处,真当一干子人的辛劳是喝冷水就能换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