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传言说你们败军叛国……"沐景琅弱弱的说。
"自古以来,所有的将军都怕,功高盖主四个字,秦家自谓只忠于辰国,为主为民,可我们的皇帝陛下不这样觉得,秦家的威名有些高了,他觉得秦家翅膀硬了要飞了,秦家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他觉得秦家迟早会把长矛指向君王。"
章珏走到陈衿音面前,几近残忍的笑道:"尊敬的公主殿下,您猜,您的好父皇做了什么?"
陈衿音脸色苍白但还是强撑着,紧紧攥着椅把:"所做为何!"
"嗯哼"章珏嗤笑一声,唇角慢慢拉下,脸上连疯狂的笑意都没了,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荒芜:"那场战役打了一年,秦家军哪怕源源不断供应士兵,那也损失惨重,西域十三国皆有数不清的鬼医毒物让我们应接不暇,五十万秦家军,打到最后只剩下五百人,在最后一批人攻上来的时候,我们的人看到了在那批人里,有中原人的面孔。"
刹那间,抽气声响起,陈衿音脸色煞白,一丝血色都没了,苏惑也是满满震惊,祁怃幽幽的闭上了眼睛。
"你的好父皇,买通了最后那批西域人,将他培养的暗卫混进去,几乎杀光了秦家军,只剩三个人苟延残喘的逃回来,他们大肆宣扬是我们打了败仗,等到晚上消息已经传出去之后,那些暗卫把所有的西域士兵都杀了,包括已经要归降的士兵。"
"我的父亲,大哥,二哥,三姐,叔父,叔母,都在那五百人里,我们这一脉,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你的父皇还想赶尽杀绝,屡次派人杀上秦家山,最后被我们的阵法逼退,便又开始败坏我们的名声。"
章珏眼眶红的好似要滴下血来,青筋凸起暴涨,他绝望又憎恨的看着陈衿音:"我想问,我想替被同胞斩杀的秦家人问,辰国之战事,于我等何干!"
久久无言,陈衿音似乎听到自己身体筋脉崩塌的声音,忽然,她明白了父皇让她来找秦家的意义,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做的不光彩,他自己也清楚,秦家根本不可能出兵。
她自己也知道,父皇一定会让她去和亲的。
浑身泄了力气,眼神失去了焦距,陈衿音瘫坐在椅子上,瞳孔扩散,那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愕震惊的表情,一直放在兵器上的手掌再也握不住了,无措的落下,歧途抓着些什么。
章珏走到祁怃身前,祁怃看到了他眼底的嗜血疯狂,看到了他的脆弱痛恨,一眼望去,这块好玉已经破碎。
"我叫秦良玉,我的父亲希望我是一块美玉,优秀纯良效忠国家,我第一次杀人,是用秦家的长矛杀死皇帝派过来的杀手,我一路逃亡,落入江中,遇见了你,小七,良玉已毁,再也没有秦良玉了。"
他缓缓把手放在祁怃肩膀上,微微抚摸了一下,"小七,我帮不了你了,我们之间隔着千万条人命。"
祁怃鼻子突然一酸,眉眼蓄起温柔的光,他上前慢慢拥抱住章珏,轻声说:"阿玉,你配的上良玉二字,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章珏笑的洒脱,那股郁气在他心里憋了十几年,他早就想昭告天下,但是秦家的长老说:"天下是陛下的,臣子也为棋子,棋子是空有灵魂而没有生命的。"
章珏,意为,断章取义,忘玉当绝。
章珏走了之后,大堂中许久只有呼吸声,众人的身心都好似被重击,不致命但是钝痛持久。
温离垂着头,指尖来回在袖边摩擦,沙沙的声音是他为自己谱写的静心音,半阖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嘲讽和惋惜。
辰国如果要亡,就是亡在皇帝自己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