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从祁怃嘴里说出来就是带着调侃的昵称,萧贺安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但是从沐景琅嘴里说出来,就是满满的嘲讽了。
他几日未曾好好休息,整日提心吊胆,心率猝然,此时更是怒火中烧,邪气的火焰撩起体内每一寸血肉,寸寸筋骨发烫灼热,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左手紧紧握拳,就要挥出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祁怃晃晃悠悠的出现了:"你们也中毒了?"
嚣张跋扈的气氛骤然消散,萧贺安僵硬的放下禁锢沐景琅的大手跟拳头,沐景琅也放松了攥紧刀柄的右手,只是依旧一个嘲讽一个黑脸。
祁怃似是走的很累,他又后退几步,倚靠着门框,脑袋往右一歪,负手而立,意味深长的在二人身上流转。
"呦,怎么了,也魇住了是吗?"祁怃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却是没有的,眸中弥漫着寒气,肃然射向院中尴尬僵硬站立点二人。
"不……不是……我们……"萧贺安吐出几个字,又想起了什么,堪堪住嘴,簇簇睫毛轻颤,抿唇不语。
沐景琅看他这样子,自唇间溢出一声冷笑,那一双黑亮的眸子中闪着细碎的光,面露嘲讽道:"他啊,说那些医师是庸医呢,就因为说了你时日无多了!"
"你!"萧贺安刚被浇灭的怒火又死而复生,像野坡枯草,大火撩尽之后,点点星火就能点燃,何况是一把猛火,他竟然说了出来。
"哦那便是庸医吧。"祁怃莹白中衣随微风扬起一角,又随着语罢落下,规整如初,轻扬嘴角:"毕竟,我可是还要跟你们俩闯荡江湖呢!"
刚扬起韬火巨浪的荒原骤然降雨,倾盆暴雨之下,硝烟都不剩,继而瞬间雨过天晴,艳阳高照,新苗抽芽,空气中只剩清新的芳香。
沐景琅罕见的没在顶嘴了,他垂首不语,径直转身离开了。
萧贺安踌躇着步子,脑海中都是那莹白一片,鼻尖似乎真的闻到了雨过天晴的青草芳香,他贪婪的,留恋的,看着翠绿,嗅着芳香,那是荒芜十年,焦土遍地,烂草瀛生,腥臭腐烂的他的内心荒原。
"小少爷。"祁怃扬起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张开手掌,一寸血痕透过纱布殷出,于整个莹白都煞眼不符:"你再不过来,我可是血尽而亡了。"
萧贺安募的脸色大变,被大地禁锢的四肢突然可以动了,他奔向祁怃,像在暗洞接住他一样,扶住他摇晃不堪负重的身体。
层层纱布拆开,露出崩裂的血肉,血丝脉管藕断丝连着,汩汩鲜血流出,似刚冒眼的清泉。
那时的祁怃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可以用自己点血镇住萝龟,他也是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来的,十岁那年祁老头全年都在给他灌各种汤药吃各种药丸,他总说:人的血是全身只最重,好血利己还可伤人。
荧光下他瞄准了萧贺安的剑,一个转身手掌蓄力把他推出去,左手在他剑上抹了一把,熙熙攘攘的爬行声跟啃咬声很好的掩盖了祁怃皮开肉绽的声音。
祁怃当时想的是:他的剑还真是锋利,可真疼啊,温离当真宠他,给他寻这么好的料子铸剑。
萧贺安顺利离开之后,祁怃听着脚下萝龟贪婪的舔舐自己血液的时候,突然很想笑,他家老头子,还真是料事如神,连他能遇上萝龟都知道,特地养了他的血。
眼睫间有温热的湿意,大约是水汽氤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