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了中环，蒋烨终于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
“先挂牌看看吧，实在不行就找我小姨妈借点钱付了违约金，自己出来……做个主播？”
旁人或许不知道苏墨北经历了什么，但作为高中就认识苏墨北的蒋烨来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墨北对联盟的热爱，还有对电竞这份职业的敬意。
蒋烨虚虚扶着方向盘的手略微紧了紧，看着外头渐渐降落的夕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换手拍拍苏墨北的肩：
“……一切都会好的。”
而把李珩叫走的电话其实就来自于联盟的高层，外界都在传他李珩是官家太子爷，但实际上他心里最清楚联盟的这群老头子心里有些什么弯弯绕绕——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初中生就该会了。
被不痛不痒地训了一顿，扮黑脸和红脸的两位领导继续上演着打一棒子给颗糖的戏，李珩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地点点头，从大楼里出来就立刻叼上了烟。
点火的时候恰好手机响，李珩便含糊地冲话筒说了一声“喂”。
“不是说要戒烟吗老李头？”
章凯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三分戏谑和七分看热闹：
“被大爷们骂完没？”
路边正好开来一辆出租，李珩抬了抬手，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刚了。”
“啧，啥时候开始当大侠惩恶扬善、路见不平了？”
“只是碰巧。”
“碰巧？老李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电话那边的章凯贼笑两声，“坦白说吧，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看North就是你们圈里常说的‘天菜’，你要是想追也犯不上这么个阵……”
“放你娘的屁，”李珩不客气地笑骂一句，“别自个结婚了娶了个二次元的媳妇儿，就跟着一起腐眼看人基。”
那边的章凯啧啧两声明显不信，反是李珩深吸一口气，仰头靠在了座椅里：
“North是个不错的选手，不该那样没在SOT。”
“……还说没看上人家。”
“嘿你没完了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打车过去收拾你！”
“哈哈哈哈别，珩哥饶命！晚上JuJu老地方请喝酒——”
李珩哼哼两声表示同意，又和章凯斗了两句嘴后才慢慢挂了电话。
出租车从那幢金属质感的大楼前缓缓驶离，没过多久就踏着夕阳的余晖奔上了中环，只不过是与人民广场相反的方向——
苏墨北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不算费力。反是蒋烨十分客气，好说歹说拉着他去吃了家网红四川火锅，说是要给苏墨北去去晦气。
没有提前预定，所有的网红店都要排号。
算上排号和吃的时间，真正吃完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蒋烨根本不管自己开了车，兴致十分高昂地喝了小半打啤酒，似醉非醉地拉着苏墨北压马路。
“怎么我觉着，我搬家你比我还激动呢？”扶着走路摇摇晃晃的损友，苏墨北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嘿嘿，哥哥就是高兴！”蒋烨突然大声喊了一句，“高兴！”
“好好好，高兴——”抱歉地冲前面被吓到的老太太点点头，苏墨北无奈地想果然和醉鬼没什么道理可讲。
蒋烨兴致高，但也没真的醉到不省人事，拉着苏墨北走了一段后，终于掏出手机叫了代驾，一直笑嘻嘻的不知道在乐啥。
“到家给我发个微信。”将人扶上驾驶座，盯着蒋烨给了代驾正确的定位后，苏墨北还是忍不住嘱托了一句。
“好好好，放心、放心！”
蒋烨将摇头晃脑地将车窗降下来，把脑袋磕在车门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墨北，里头盛满了苏墨北看不懂的浓烈感情：
“小、小北。”
“干嘛？”
“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会好的，我、我也是。”
“好好好，会好的，我的少爷你快点回去吧，该堵着后头的车了。”
蒋烨红着脸迷着眼睛，也不知道听着没有，只是傻乎乎地点点头，然后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冲苏墨北喊了一句：
“记得谢谢珩哥——！”
望着绝尘而去的白色超跑，苏墨北点点头，心里想着确实应该好好谢谢李珩。
但是他和李珩算起来不过数面之缘，要怎么表达感谢，还真是比连夜打排位还难。
挠了挠头，苏墨北吹着夜风、揣着新拿到的门禁卡和钥匙慢腾腾往小区走。路过广场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间花店在盘点，看着货架上的几盆植物，苏墨北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李珩回到家时，午夜的钟声刚刚敲响。
JuJu从前也是联盟的选手，前两年退役转行做了解说。他们常聚在本地人看不上的一家所谓“苏北人”聚集地的酒吧里：喝点酒、聊点男人们该聊爱聊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今天“直播”的壮举，加上章凯添油加醋的玩笑，今天这一摊闹得比往日久。
然而李珩的酒量一直很好，还能将喝得乱七八糟的章凯送回家后再折返。
他没醉，却在推开房门后，忍不住地抬头确认了好几遍自己没走错房间——
家具还是还那些家具，装潢风格也没有变，但木质的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蓝白色的编制餐布，分不清到底和猪什么关系的外卖盒们也一夜之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作为代替，原本乱七八糟的外卖盒位置，出现了好几盆青翠欲滴的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