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跟来。”虞淮出了尚书府上了车架。
婕玉担心虞淮冷着,点了暖炉。
尚书府一众女眷只得站在门前恭送,公主车架动起来,行了没两步又停下。众人如临大敌,尚书府大夫人立即上前,去听虞淮吩咐。
虞淮撩开车帘:“薛忍有功。”
尚书府大夫人一听便明白了,当即点头应下。
虞淮这才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赶马。
水榭中。
顾芊芊眼泪一串串落下:“我嫁了人,离了将军府便不再是将军府的人了?还是说,兄长也觉得‘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顾百里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顾芊芊爱哭。
他陪得少了,哭。他在赤军营待得久了,哭。他忘记了顾芊芊生辰,哭。
这也是顾百里不喜有人当着自己面哭的缘由,虞淮深知这一点,每每被他刺痛想哭都是慌忙逃走,暗自躲在背地里哭。
想到这,顾百里莫名心里一阵烦闷。
顾芊芊越哭越来劲:“殿下确实告诉过我玉符的作用,兄长是觉得刺客是我派去的,所以现在有人欺负我,也不管了?”
“够了。”顾百里一喝,语气里裹了怒意:“顾芊芊,你是什么身份?她虞淮又是什么身份?”
顾芊芊一愣,随即周身起了一层寒意。
虞淮宽和待她,以至于让她忘了虞淮的身份。
那是崇安帝手中明珠。
仪服同藩王的长公主。
而自己不过是……
虞淮对她好不过是看在顾百里的面上,真惹怒了她,哪能吃饱还兜着走?
“今日我给你说过的话自己掂量。”顾百里没再看顾芊芊一眼:“在后宅立威风蠢而不自知,长点脑子。”
顾芊芊不敢反驳。
顾百里离了尚书府,看着天色他本是要去赤军营,却不知为何到了公主府前。
转身要离去,却又迈不开步子。
再转身时,面上带着一种怪异的严峻。
眼前,公主府邸虽比不得皇宫巍峨倒也颇有一种恢弘。
青瓦白墙呈波浪起伏,正中月洞朱漆大门,门匾烫金御笔亲书——公主府。
门前值守的家将英姿魁梧,这些都曾是御前的人,有见贵胄不跪的特权。但此时他们见到顾百里仍旧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大将军!”
又有人说:“属下这就去通报殿下。”
顾百里这才如梦方醒,低低嗤了声也不知道在嘲谁。
“不必。”他索性上了丹墀,入了洞开的大门。
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抄手回廊里过往的奴才们见了顾百里皆惊讶着去行礼,都被顾百里按住了。
他不想被虞淮知道自己来过。
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到了虞淮住处,却还是愣住了。
顾百里将自己掩映在院里绿蕉和繁花中,因着习武,耳力比旁人好。
正上房里传来一声声啼哭。
是谁在哭,并不难猜。
虞淮总是这样,将天真烂漫的一面留给了他。
顾百里抬眸,房门虚掩着,还能窥见一抹倩影。
虞淮不知顾百里来了,屋里也没人知道顾百里就站在门外。
虞淮边哭边道:“我这些年来丢的人还少吗?我把整个天家的颜面都丢了,是个人都能骑在我头上撒泼。”
婕玉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他顾百里是块石头吗?”虞淮接来新的干净的帕子擦去眼眶里源源不绝的热泪。
婕玉这回说得上话了:“驸马何止是石头……”
虞淮又道:“就算是石头,这些年我也该焐热了吧。”
婕玉叹气:“殿下情痴,是驸马不知道好歹了。”
“今日我落水。”虞淮想着就委屈:“他竟眼睁睁看着?他再怎么讨厌我厌恶我,可我是他的妻啊,就算洞房花烛夜将我丢下,那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啊。就这么让旁人来救我?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吗?”
婕玉想了想:“那薛忍……”
“罢了。”虞淮赏罚分明这点倒是拎得清:“他救了我,我若治了他罪那成什么了,既然顾百里都不在乎,我何必拘束自个儿,改天我便去那明月堂里收几个清倌养在府中。”
顾百里:“……”
他冷着脸从掩映处现身。
“殿下。”
虞淮听得熟悉的音色怔愣片刻,循声看去,顾百里站在门外目光沉沉。
屋内顿时显出针落可闻的安静。
“我有话与你说。”顾百里开口。
屋内的奴才便自觉退了下去。
虞淮从贵妃椅站起,因为哭得久,鼻尖红红的,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含糊不清。
“你要与我说什么?”
“落水之事。”顾百里看着虞淮这模样,她还顾及着他不喜旁人啼哭,连忙擦去了眼泪。
“……”虞淮盯着顾百里,压着心里委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并非是我不救殿下。”顾百里顿了片刻复才开口:“实则……”
虞淮心里跳了两下,没出息地期待起顾百里的解释。
“实则是我不会凫水。”
虞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