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一向自视甚高，除了毕临，在飞行界里他看得起谁，其中就包括陈向东。因此说起话来无所顾忌，并不是他不懂什么情商。
当然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能说他情商不行。
别看陈刚之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一提到谭司长谭琳琳，一下子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直接没话说了。
陈向东轻蔑地嘁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耳边便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门口一看，却是一个飞标司的工作人员。
“吴司，已经确认过来，不是重名。”工作人员微微有些喘气，看起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陈向东看向吴越：“怎么了？”
吴越向陈向东展示了手中的纸张：“这是最新一批141部的飞行教官申请名单。”
“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你看看这个名字.......”吴越往纸张上的一个名字指了指：“原本我以为是重名，所以让他去确认了下，结果不是重名。”
陈向东眯了下眼睛，顺着吴越所指的名字看去，口中喃喃而语：“徐......徐苍？”
陈向东脑子有些懵：“他去申请141部的飞行教官干什么？”
.......
日本东京日航班总部大楼接待室咖啡厅，徐苍打着哈欠，一边往咖啡里放糖，看起来困得厉害。
“再放糖，你就不是喝咖啡了，是喝糖水了。”在他对面，长野英树颇为无语地看着徐苍疯狂往咖啡杯里放糖块：“要是觉得太苦，你倒些奶也行啊。”
“早知道我点些米酒了。”徐苍停止了放糖，挠了挠头，困起来就觉得头皮痒痒的：“差不多了，不放了。”
长野英树笑道：“你的口味跟我家小孩儿一样。”
“男人至死是少年。”徐苍道。
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觉得自己糖加得端是恰到好处，不会太苦，也不会甜得发腻，完美无比。
“你把我的人接回来的事情，我欠你一个人情。”徐苍慢悠悠地说道。
全日空将春夏航空的培训人员赶出去，结果长野英树得知后，派人将这些人全都拉到了日航总部安置下来了，省得出现一些不可控的意外状况。
“也不是什么大事，恰好知道了而已。”长野英树状似随意道，看起来没有将徐苍的人情当成一回事。
然而，实际上，长野英树在听到徐苍的承诺后，心里那是笑开了花。
“长野社长还真是心胸开阔啊。”徐苍笑道：“长野社长不当回事，那是长野社长心善，我却是要记下的。”
长野英树哈哈大笑：“我和徐苍先生一见如故，帮了些小忙而已。”
徐苍平静道：“长野社长，作为这次事情的回报，以后等日航变故的时候，你的地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此话一出，长野英树明显愣了好一会儿。他的确有那么些挟恩图报的意思，但是真的没想到徐苍的回报是这个。
这句话看似是一个承诺，可实际上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承诺，跟一句空话没什么区别。
什么叫“日航变故”？
现在日航虽然日子不如以前那么顺心，但是依旧是日本第一大航空公司，同时也是全亚洲首屈一指的航空公司，怎么也扯不到变故这个说法的。
“徐苍先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长野英树脸色有些尴尬地问道：“或许，你可以稍微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变故。”
徐苍耸耸肩：“我这个人说话一向很直白的，变故？当然就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长野英树脸色有些凝重：“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我司现在虽说经营情况不如以前，但是，似乎怎么也扯不到变故的说法呢。”
“股权地震算是变故吗？领导权，经营权的变化算是变故吗？”徐苍反问。
“不是.......我们日航为什么会有权力层面的变更。自日本交通省改革航空企业开始，我们日航的股权结构就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怎么会突然会产生领导权和经营权的变化？”
领导权和经营权的变化当然算是变故，可问题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日航的股权结构一直相当稳定的。之前徐苍想要极微量的A类股票都不行，可见日航对于股权变更的重视程度。
徐苍轻笑道：“今日不同往日，谁知道呢？万一呢......”
徐苍想了下：“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在开空白支票，可等你真正看到那张支票时，才会知道那张支票价值多少。”
长野英树凝视徐苍，半天冒出来一句：“徐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长野社长，你这样问不太好的。”徐苍轻笑道。
长野英树总感觉徐苍意有所指，但是徐苍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了。现在因为帮了一个小忙，得到了徐苍的好感，没必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徒增厌烦。
本来这次帮春夏航空的人就是随手而为，他倒是也没有太在意。
既然是随手而为，那就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虽说有些不太明白徐苍的意思，他也不觉得日航真的会有什么大的权力变动，但是徐苍能这么说，姑且听着吧。
“另外还有一些事情。”徐苍将咖啡杯放回桌面上：“之前我跟全日空合作进行国际航线方面的培训，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不希望相关培训结束，由你们日航接手如何？费用方面都好说。”
既然都付钱了，长野英树自然没什么意见：“可以，这点我是可以做主的。不过，你们是要发展国际航线吗，对国际航线的相关培训很重视啊。”
“之前我与全日空的协议是帮忙摆平东京-沪上，东京-羊城的航线的......”
徐苍的话还没有说完，长野英树直接打断了：“他们不要，给我们，你可以开个价的。”
即便是日航这种在国际航线的巨无霸，对于东京-沪上，东京-羊城这样的航线也非常垂涎，是愿意开高价购买的。据他所知，春夏航空是没有国际航线的，这两条航线给春夏航空岂不是浪费了？
日航的国内机队规模跟国际航线机队规模其实相差不大的，但是两者利润却是天差地别。国际航线的利润差不多占了日航总利润的七成，因此，国际航线在日航尤其看重。
在对优质的国际航线的投资上，日航是非常愿意给钱的，尤其是中日这种短途的，低成本投入，高收益回报的成熟航线。
然而，徐苍却是摇摇头：“不行，我应该会自己运行。东京-沪上和东京-羊城航线应该都可以使用737运行的，我们甚至不用再购置新的宽体机。”
“所以，你才会如此执着于国际航线机组资源的培养？”
“没错，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徐苍笑道：“而且，在日本本土的保障方面的需求，希望你们日航能提供合作。”
中日航线主要难点在日本方面的保障，包括平常时刻的机场保障，旅客服务，技术支持等等。当然了，春夏航空可以跟相关机场签订协议，还有就是雇佣当地人员。不过，既然日航就在那里，再专业也比不得日航专业，不用白不用。
长野英树愣了一下：“徐苍，那个.......你知道的，我比较倾向于跟你搞好关系，但是你的要求有些太多了......”
不仅仅要帮助春夏航空培养国际航线的运行人员，还要为徐苍的中日航线提供保障，两个要求一个比一个苛刻，长野英树不太可能答应的。
“我......”徐苍这边还没有说话，突然长野英树的目光移动了下，看向了徐苍身后，在不远处，他的秘书正领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往这边走过来。
“稍等，好像有些事情。”长野英树打断了徐苍的话，慢慢站了起来。
徐苍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长野英树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眉毛略微扬了一下，显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很快，秘书和那白人走近过来，秘书率先开口：“社长，这是罗罗代表，他有事情需要跟你说。”
“哦？”长野英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日航中的飞机还是有不少用到罗罗发动机的，因此长野英树对罗罗的代表还是比较客气的，伸出右手：“初次见面。”
罗罗代表伸手跟长野英树握了握，并说着一口流利的日文：“长野社长，近期总部对于亚太地区发动机经销的......”
罗罗代表说到一半，猛地看到了跟长野英树坐在一起的徐苍，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惊喜叫道：“徐苍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徐苍笑道：“你认识我？”
“你是我的新上司，自然是认识你的。”
“新上司？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罗罗代表笑道：“我原本是负责罗罗亚太区航材管理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发动机及其部件。现在总部将发动机的经销权给了你，以后我就作为您的技术顾问，为你提供一切的商业方面的服务。”
“什么，亚太区的罗罗发动机的经销权给了你？”长野英树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徐苍摊开手：“我刚才正准备给你说的。我提要求，自然会给予相应的回报，而我给的就是在发动机销售方面。”
说着，徐苍看向罗罗代表：“我有多大的价格调整权限？”
罗罗代表赶紧说道：“作为一个大区代理，常规可以提供百分之八的价格浮动。不过，总部特意跟我说过，您是特别的，拥有最多百分之十的价格浮动调整权限。”
长野英树嘴角抽了抽，发动机这种上千万的高价值物件，百分之十的价格浮动就已经很夸张了。
“很好。”徐苍点点头，接着便是转向了长野英树，伸出五根手指：“我可以给你五个点的降幅，持续时间两年，以此作为你帮忙的回报，你觉得可否？”
徐苍的打算很明显，两年的时间，不管国际航线多复杂，该学的都应该学会了，后续自然就不用在此方面合作了。
长野英树自然明白徐苍的意图，但是百分之五的价格降幅已经比较诱人了，对比他们的付出，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不过，作为将国际航线看得极重的长野英树，他其实不太愿意徐苍入局中日航线的。
徐苍看出了长野英树的犹豫，提了一句：“希望你不要犯跟全日空一样的错误。”
长野英树嘴巴张了张，略微思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我同意。”
甚至不用公司的精算师进行细致的成本估算，长野英树也知道这笔交易稳赚不亏，董事会那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老有一种感觉，这么放徐苍进来，未来在中日航线上，现在还不起眼的春夏航空将会成为劲敌。
不过，他也不能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去拒绝一笔明显能赚钱的买卖。
“不错！”徐苍伸了个懒腰：“你太关注这笔交易了，可实际上你真的赚的是我上一个承诺。”
长野英树一愣：“上一个承诺？”
他马上想起来徐苍说的在日航经历大变故时，他的位子将不会有任何威胁。
徐苍站起身来，指了指咖啡：“还可以，很醇厚。后面我会派人过来签合同的，走了。”
说着，徐苍慢慢地离开了，而罗罗代表看看长野英树，再看看徐苍，最终还是跟上了徐苍。
出了咖啡厅，徐苍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没必要跟着我，你以前干什么，现在还是干什么。只不过，我偶尔会找你咨询些事情，另外会让你办些事情，应该不会让你感觉很累的。”
罗罗代表始终跟徐苍保持两步的距离：“徐先生，你有事情，不方便？”
“是的，我要打个电话，你可否给予一个方便？”徐苍笑道。
罗罗代表立时停住了脚步：“徐先生，请您自便。”
徐苍稍稍点了下头，接着往着更远处走去。
等到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徐苍摸出手机，找出了国大航空董事长岳笙的电话，并且拨了过去。
没多久，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岳笙略带戏谑的声音：“听说你在欧洲又干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如你所愿，结果还是不错的。”徐苍笑道：“我后面回国，见一面如何？”
“跟罗罗的合作看起来很圆满啊，那的确可以进行下一步合作了。”岳笙笑道：“没错，是该见一面的，你的确有了合作的资格。”
徐苍环视四周，轻出一口气：“岳董事长，你准备好钱了没有？”
岳笙那边发出嘿嘿的笑声：“那是当然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征服日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