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的兴奋当然是有原因的,谁不知道盐是个好东西?
自有王朝统治以来,这玩意便是由国家垄断的重要民生物资之一。几乎每个王朝都会实行食盐专卖制度,盐铁粮茶这些垄断的基本物资每年都会创造出巨大的利润,给朝廷带来巨大的收入。
偏安于江淮的南唐自然也不例外,私盐的贩卖是被绝对禁止的,只有由朝廷进行专卖。
但即便如此,民间私盐的贩卖依旧屡禁不绝,如同去岁李源在楚州的亲身经历,那些私盐贩子就算冒着砍头的危险,也依旧进行着私盐的贩卖活动,因为利润着实可观,而不少皇族以及高官也会为之庇护甚至亲自参与其中。
南唐的产盐地却是普天之下皆知,淮南,便是周世宗柴荣拼着命也要打下的江北十四州之地,诚然,这块人口富庶、贸易发达的地方有着极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与战略价值,但更重要的是,能否取得这块珍贵的产盐之地,甚至影响到一个国家的气运与未来。
在后世的历史记载中,自从李璟失了江北十四州后,南唐只能每年付出巨大的代价反过来去向周国买盐,以维持宫廷与民间的生活所需,经济贸易一蹶不振,国家财政可谓元气大伤,也极大动摇了军队与百姓对于朝廷的信心,没了土地没了钱,缺了人口缺了盐,这也是南唐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邹老汉嘴里听闻澧州有盐井时,李源心里极为震惊,至少在他所知的真实历史里,楚地也就是湖南之地产盐,也是等到清朝灭亡五六十载之后。
历朝历代“例食淮盐”,靠水运逆流输入,极为不易。淮盐的总集散地在南唐东都府扬州的十二圩,从十二圩到淮南盐场约两千里许。
盐船自十二圩出江,过国都金陵下关码头,接着逆长江西上,经鄂州入岳州约两千一百余里,再转运到全国各地,平均水路里程也有七八百里,这样算下来,若是淮盐入楚,平均水程实有五千里之辽远,可谓是“粒粒皆辛苦”矣。
楚地食用淮盐的历史,一直延续到了清朝中后期,那时的满清朝廷考虑到湘西、湘南皆山区,道路崎岖,私盐泛滥难禁,随着粤盐与川盐的兴起,又给湖南划分了粤盐区和川盐区。粤盐销区在南岭北的湘南山区,包括郴县、宜章、永兴、资兴、桂阳、耒阳、嘉禾和蓝山等十余县。
粤盐入湘有两条主道,一条从广东乐昌的坪石北江码头卸盐,靠人挑骡运翻越南岭山脉至宜章,走九十里青石板路到郴州再入耒水;另一条从广东连州的连水星子码头卸盐,也是人挑骡运翻过南岭至临武北江的水东码头上岸,或至桂阳的舂陵江舍人渡码头北上衡阳入湘江。
川盐并销区主要是湘西等地山区就近购食川盐,后来澧州也划入了川盐并销区。
但从销量来说,淮盐还是占了八成,粤盐和川盐各占了一成左右。
一句话,无淮盐,楚地难续,天下难续。
说到盐价,今南唐正值保大年间,由于江南战乱少,人口富足,劳力较多,粮米价格算是低廉,但盐价却始终居高不下,哪怕自身产盐。
以金陵为例,保大十年金陵粮价一石糙米只有二百文钱,一匹普通的布的价格也只有四百五十文,已算是便宜惠民了。这就是为何大多数南唐百姓,全家只要努努力,但凡每月只要有一两贯的进账,便能保证全家上下吃饱穿暖的原因。
但还是在金陵,盐价每斗却已在三百文上下,也就是说,每石盐的价格在三贯左右。别小看这一石三贯的盐价,这年头可食用的东西不多,人只能在调味上动心思,口味往往较重,甭管南北都喜欢吃腌制的食物,这就导致了食盐消费量的庞大。
单单国都江宁府金陵一地人口,不算权贵阶层,普通百姓一年便得消耗粗盐将近五十万石。也就是说,仅仅金陵一地,每年普通百姓消费食盐这一项便要花费一百五十万贯的收入。
这还仅仅是金陵一地的普通百姓。自唐朝以来,军队里士兵供给的食盐标准比之普通百姓高出一倍,算上金陵的禁军以及附近拱卫国都的兵马十万上下,这些士兵每年消耗的食盐在五万石左右,这便是十五万贯钱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