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了陈觉出门,李源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殿直军衙署,正好撞见彭师杲正发着闷气。一询问才知道,先前陈觉和李源前脚刚走,刘彦贞便莫名其妙地将火气撒在了大堂的众将身上,点到殿直军的名头时,由于李源不在,统军使彭师杲自然背起了黑锅。
“李虞候,这诸军司的命令下来了,让咱们殿直班儿抽调人马,年后到北苑大营集结。”
李源疑惑地问道:“咱这殿直班儿本来人就少些,也无甚精兵,平日里也只在皇城戍守,怎么打起咱们的主意了?”
“唉,他刘彦贞有枢密院的手令,咱还能抗命不成?方才我到营房中宣布此事时,诸将大多都不太乐意,我也不好勉强,只好等你归来再说。到底你和陈使相亲近,诸将也都服你......”彭师杲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源只觉得一阵阴阳怪气,这殿直军可是你彭都使做主,还有枢密院的手令摆在上头,有什么不好勉强?怕是底下这些人安逸惯了,彭师杲不好做工作,把包袱甩过来罢了。不过念及彭师杲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算是不错,李源倒也接下了。
“彭都使,陛下既然下了旨意,诸将就算不乐意,咱也得照办。依末将看,先前随我到楚州的那一营军士算是骁勇,也随末将剿过流匪,不如便抽调了去。”
彭师杲若有所思地抚掌道:“如此甚好!那我便下令,年后让右厢刘都使带去北苑罢。”
李源笑了笑,回道:“彭都使英明。”
调兵的命令很快便送了下去,这个小插曲算是解决了。此时日头已经上得猛烈,公家是有提供午饭的,李源在衙署里用完之后,便出门上马。刚过饮虹桥,李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调转马头,奔着东边去了。
与李源如今居住的城西不同,金陵城东的人气显然更旺一些,从镇淮桥往东走,过了国子监,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商业区及居民区。
能仁寺、棉帛市、清溪坊,除了前者,后两个地方则分别是妇人和男子的最爱。令李源唯一感到奇怪的是,现下刚到午时,分明还没到那清溪坊内那些个酒肆开门迎客的时辰,却早有不下数十名年轻的书生,三两成群,硬是顶着正午的日头在各家门前翘首以盼。
李源打量了一番,这些书生普遍穿着都比较寒酸,如何去形容只能说还算整洁,但仅仅是整洁,身后也没个书童伺候,却是个个等着心焦的模样。李源默默骑马而过,暗道,就是你们这些人整日不好好读书,老早便跑来这不是哄抬市价么......
片刻,李源寻到了目的地,在城东一处隐于闹市中赫然矗立的庞大院落,周府。
“李虞候,今日怎来得这么早?可用过午饭了?”
这黄莺出谷的妙声儿,这顾盼生姿的可人儿,加上这柳叶眉,杏核眼,可不就是周娥皇的侍女秋儿么?
李源尴尬地笑了笑:“秋儿就知道拿我打趣,我这大半月,每日都来拜访,你可曾见过我进去用过午饭?怎么,今日娥皇愿意见我了?”
秋儿轻轻走上前,柔软的腰身直接挨着李源的马头,娇嗔道:“虞候,小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怕是急不得......”
这事儿确实是自己理亏,尚未成婚便敢当着未来岳父的面喊着要纳妾,他李源怕是唐国第一个。只得苦笑道:“罢了,我还是回府去,果然今日又吃了一道闭门羹。我看午饭也不必吃了,饱了饱了。”
接着李源从怀中掏出一页帛书,递给秋儿:“这是今日的。”
秋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不动声色地将帛书收好,低声说道:“虞候且先回府罢,小姐说——”
李源一脸无奈地接过话梢:“你家小姐肯定又说,依照古礼,成婚前不便相见。行了秋儿,我都倒背如流了,这便走!”
瞧着李源一副丧气的模样拍马而去,秋儿轻声叹了口气,接着转身便进了府门。
周府深院一处雕栏玉砌的亭台上,涓涓琴音正如清水般肆意流淌,片刻,琴声戛然而止,转而一道清冷的声音:“他走了?”
不知是自家小姐长得太过惊艳,还是自己心中发虚,秋儿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周娥皇向来被诩为金陵城中最会打扮的大户小姐。今日衬着这满园的萧瑟之意,特意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裙,袖口上却绣着几朵蓝色的牡丹,扬州府的匠人还用银丝线在这胸前勾出了几片祥云,身子只需轻轻转动,这锦缎彩云裹胸,瞬间就变得立体起来,好一个呼之欲出,简直勾人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