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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1 / 2)


恰是除夕,多日笼罩在天空的阴云悄悄散去,钻出几缕暖阳,是冬日的天赐。

墓园格外冷清,寒风中,墓碑旁的枯树佁然不动,弯折的树枝不卑不亢,像是迟暮的老人,固守在此,祭奠和庇护安葬在此的亡灵。

颜杳站在碑前?,漆黑光亮的石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生前?的他们极少有相聚之时,一个因爱生恨,一个浪荡薄情,每次碰头也只会有数不清的争吵和谩骂。如?今死了之后,到是能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否就是她那可怜的母亲想要的,现在想来,她苦苦追求了大半辈子,一生被两个男人所负,不枉是可怜人。

很?久以前,颜杳是恨她的。

恨她把自己当做逼婚的工具,恨她生而不养,恨她对亲生孩子也都只有利用。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那种恨在她死亡的那一刻,终究化成泡沫,在空中飘散时折射出烂漫的光,于破碎那一刻化作虚无,只剩下心中那点怅然若失的感慨。

而对于她那所谓的父亲,死后还和这纠缠自己十余年的疯女人葬在一起,或许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可能到阴曹地府时,那女人会指着他的鼻子在阎王面前痛骂,一一细数他犯下的罪。

颜杳静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寒风将皮肤吹得冰冷,久到不知哪儿来的枯叶落在她的肩头,这才像是活过来似的,有了动作。

俯身将捧在手中的鲜花放在碑前?,颜杳扯了扯嘴角,被冻僵的脸略显生硬,在开口时呼出一阵白雾。

“今天是除夕,我来看你们了。”颜杳说着,半晌后轻‘呵’一声,话语里沾着两分自嘲,“不过你们也不一定想见到我。”

在得知那老不死进医院之后,她便从美国匆匆赶了回来,心想也知道他是撑不太久了。

这人在床上混了大半辈子,身体早就不知被多少个女人给掏空了,平日里又不注重身体,怎么混怎么来,早死似乎并不奇怪。

医生下死亡通知书的那会儿,颜杳就在医院,说不上悲伤,不过是原本黯淡无光的日子又黑了些罢了。

颜杳不觉得要为这种畜生爹浪费眼泪和感情,只是在那一刻,就有种如?若隔世的恍然……

终究,只剩她一个人了。

或许抱有恨意地活着,总比不知所谓的呼吸着要有趣些。

只是人都死了,她再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找了个对象,很?傻一个人,要你们见着了,估计会挺惊讶的。”颜杳语气轻淡地说着,像是在絮叨聊磕一件家常小事,倒不像她往日的作风。

“以你们两人的性格,在地狱里估计也没少诅咒我,毕竟自己死得这么惨,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其实我也觉得我和他挺不配的,他能看上我纯属脑子缺根筋。”

说到这里,颜杳突然轻笑了一声,那猫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暖阳中有种说不出的恬静。

“你们折磨了我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放手了,好歹是你们生的,在地底下也保佑我一下吧。”颜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纵使是零下的温度,似是也没能驱散她心中的热意,“我啊……想好好活着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有了动静,颜杳看着意料之中的来电显示,眼睛一弯,摁下了接通键。

“在哪儿,家里在准备年夜饭了。”电话那头,低语透过话筒传入颜杳的耳朵,让人不由得在心尖冒出一点甜,“之前?说好的,晚上一起吃饭。”

“我在墓园。”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带有两分试探,“我来接你?”

“好。”

头上的厚云被风缓缓吹来,遮住了太阳,使墓园里变得越发凄凉。

鲜少有人会在除夕之日来祭拜,在这辞旧迎新之日,人们总是习惯性地会和在世的亲人们相聚。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云继续飘向远方,而耀眼的阳光穿过雾霭,随着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颜杳并未回头,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靠近。

江砚站停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伯父伯母。”

男人弯腰,将手?中的花束放置在了另一边,一左一右,和颜杳拿来的那束并在一起,极为和谐。

“我叫江砚,是颜杳的男朋友。”

江砚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诚恳,颜杳侧头看去,却见他向来清冷的眉宇间满是认真。

冰冷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是江砚握住了她的手?,将手?指穿过指间,十指相扣。

“今年是我爱她的第十年,在接下来的每个十年里,我都会更加爱她,也希望你们可以放心地把她交给我。”

颜杳怔怔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半晌后有些失笑,侧头时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也掩饰住了那微热的眼眶。

“你和两死人说这话有什?么用?”

“嗯,所以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江砚低垂着眼帘,拽着颜杳的手?愈紧了些。

颜杳嘴角微抿,强压住心中的那点酸意,片刻后无声地骂了一句:

‘傻子’。

“走吧,时间不早了,伯母还等着。”

墓园里,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而恰逢一阵风刮过,那原先落在颜杳肩头的枯叶兜兜转转落在了秃树的脚边。

等再过些日子,枯叶便会一并化作泥土,而那秃树上也会渐渐长满嫩芽,在三月的春季,开出绚烂的桃花……

.

在颜杳的印象中,除夕和一年中的任何一天仿佛都没区别,除去觉得更冷清了些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余的感触。

可今年的除夕好像不太一样。

江家二老作为学术界举足轻重的学者,虽说一直是相信社会主义科学的唯物者,但在某种方面居然意外地传统。

颜杳从不知道,原来过除夕竟是有这般多的习俗,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在江母和江砚的‘教导’下一道?贴了春联和窗花,还跟着祭了祖,忙忙活活了半天觉得稀奇又有趣。

她想,原来除夕是这么过的。

小时候,陪她过年的只有一顿保姆提前?做好的饭,和一栋空旷无人的别墅。

长大后,陪她过年的变成了一瓶烈酒和一包香烟。

但今年不一样,有伯父伯母,还有江砚。

年夜饭是江母和江砚一并下厨的,烧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任他们四个也吃不完。

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而四人围坐在餐桌旁,饭菜上腾腾的热气蒸得人两颊微红,都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自上次被江伯母请到江宅后,颜杳便成了江家的常客,餐桌上总会多一双碗筷,久而久之也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除夕夜每个人都兴致高涨,江老教授破天荒地提出要小酌两杯,让江母掏出了自己的珍藏多年的好酒,硬是要拉着颜杳比酒量。

江母见此,一边吐槽着自家老公‘不要脸’,可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是无声的纵容。

颜杳已经很少碰酒了,被江伯父这么一说,心里也痒痒。

不过好在江砚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大过年的不能扰了氛围,因?而在颜杳递去征求的眼神时也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稍微喝一些。

只是一旦喝开了之后,再想停下就没那么简单了。

江伯父平日里极少沾酒,听说颜杳酒量极好,这才忍不住生了‘攀比’之心,但没两杯就已是晕乎乎的模样,反观颜杳竟是半点醉意都没有。

颜杳的酒量不是瞎说的,江伯父见此着实心有不甘,又怂恿着自家儿子一同‘对付’颜杳。

江砚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但在对上颜杳微亮的眼睛时,却是被她眼底的那抹挑衅给激起了两分斗志,随之也接连灌了两杯,没过多久,这餐桌上便是又多了一个醉鬼。

容曼婉自是清楚自家老公和儿子的酒量,见两个大男人喝酒还比不过一个姑娘,嘴里嫌弃的话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江家父子在餐桌上败了阵,均是一副两颊绯红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模样,自是没法再守岁。

颜杳和江母一人一个将他们都带进了卧室,下楼时四目相对,相笑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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