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把手里的鸭舌帽随便往床上一扔,侧着身子进来,闻言回头看他一眼:“你心态挺好。”
“还行。”齐哉关上门,把掉了漆的插销闩上,两个大男人挤在小房间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闻到先问:“睡哪边?”
齐哉有点别扭,心说提心吊胆都不论了,居然还得和一个刚认识半个多小时的男人讨论睡哪边,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啊。
不过他还是非常有风度地说:“外面吧,我睡眠浅,半夜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叫你。”
闻到扫了他一眼:“你睡里边。”
说完摘了口罩揣进兜里,又扒拉了一下刚刚闷在帽子里又点凌乱的额发,他那头发有点卷,还稍微留了点狼尾,显得他略带艳丽的外貌攻击性更强了一些。
真,美颜暴击。
以至于刚刚还想讲风度的齐哉稀里糊涂就躺到了里面。
躺了一会齐哉一个翻身坐起来,茫然地道:“不对啊。”
躺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的闻到连眼皮都懒得掀开:“什么不对。”
齐哉的视线晃到正枕着交叉双手的闻到脸上:“我们不是正面临着生死困境吗?”
闻到终于屈尊眯缝着看了齐哉一眼:“有吗?”
……好问题。
齐哉扑通一下又栽了下去:“好像没有。”
他话音刚落,原本悄无声息的外面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或者说砸门更合适。
“咣、咣、咣”连续三声沉缓而粗暴,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来催:“吃饭了。”
“这架势我都以为她要把我当饭吃。”齐哉嘟囔着爬起来,他本以为闻到可能会置之不理,没想到他居然也翻身坐了起来。
齐哉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起来了?”
闻到紧盯了他一会,在惨白的白炽灯下,闻到那双眼睛有很明显的铁灰色,近乎于瑰丽通透的银。他的目光在齐哉眉眼间流离,半天才所答非所问地道:“你眼皮上有颗痣。”
齐哉下意思摸了摸眼皮,不太好意思地笑道:“从小就有。”
“等会吃完了饭在楼里逛逛吗?”闻到边穿鞋边问。
“成……”齐哉话音未落,外面居然又响起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催促。
连速度、声音、语调,都一模一样。
“吃饭了。”
闻到冷着脸拉开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站着一个身材臃肿的老太太,眼皮子耷拉着,嘴角往下抿,身上还围着一件油渍麻花的白围裙。
见开门了,老太太转身往楼梯走,她走路很僵硬,双腿要并起来才能继续迈下一步。
刚走了没两步,闻到就在她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老太太扭头看了一眼摔门的闻到——齐哉亲眼见到她整个头完全扭了过来,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齐哉恍若未见,脚步也不停,亲亲热热地道:“今晚吃什么?”
老太太被他吸引去了注意力,暂时忘记了刚刚胆敢摔门的旅客:“猪肚鸡。”
这老太太是二楼猪肚鸡餐厅的老板,或许是因为平时生意不好,离得又近,就承包了小旅店的早晚餐服务。
只是别人旅店的早晚餐是自愿的,他们家是强制的。
二楼的餐厅也不太大,一共就六七张桌子。其中两张桌子拼起来,中间摆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猪肚鸡,香气扑鼻而来。
不过可能大家都被刚刚老太太砸门吓到了,到的挺早,却围着热饭谁都不敢动筷。
齐哉一坐下,就发现人数不太对,问道:“韩姐呢?”
本该和韩姐住在一间房的晚晚满脸茫然道:“不知道呀,我一直没看到韩姐,刚刚叫我吃饭,我、我就下来了。”
他和闻到是亲眼见到韩姐进305的,齐哉觉得自己还没瞎,便问道:“你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吗?”
“没有,我不敢。”晚晚捧着碗不敢抬头,“我最先进屋的,他们都能给我作证。”
健美先生胆子恐怕还没他一身肌肉块大,哆哆嗦嗦道:“那韩姐去哪了?”
没人答得上。
在这一片静默里,正站在柜台边剁肉的老太太突然咳了一声,那笃笃的剁肉声沉闷有力,每两声刀响中的间隔精确得仿佛是用表卡出来的一般。
众人不由得扭头去看,见那案板上软软地堆着一摊鲜红的的骨肉,粘稠的血水顺着桌腿淌了满地,浸湿了老太太的布鞋。
“您在剁什么?”齐哉突然出声。
“鸡肉。”老太太僵直了一瞬间,立刻又犹如精密机器一样一刀、一刀地剁了起来。
可鸡肉是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