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擎宇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拿脚碾了几下踩熄，哼笑一声“这个老狐狸，两头的好处都收”
“孙大成那边放话了，说只要他女儿没事，那批货他会原样奉还”
“算他识相，走，去看看孙家千金”
白灵苏在外面逛了许久，又在公园里坐着，看了好一会儿风景，天擦黑，才慢慢腾腾的挪步回家。在那里，还有人等着她回话，想起就心头一阵压抑。
果然不出所料，一见她回家，后母便起身迎了过来，白灵苏看看后母微肿的双眼，再看看舅舅焦急的眼神，摇摇头。接着，拖着步子，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见白灵苏摇头，舅舅刚才还挺着的腰板瞬时塌了下去
“你先别急，我再去问问，再想想别的出路”后母安慰舅舅，把他送出门
“我知道你怨恨你舅舅拿走了你亲妈的嫁妆，可是你舅舅也是没办法。你表哥是被我们惯坏了，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毛病，你舅舅挣的钱也都被他折腾个精光。要不然你舅舅不会惦记你娘的嫁妆，也不会搞得现在连几百块大洋都凑不出来”
“还不是怪他自己养的好儿子，败光家财，现在又惹出这样的事情，帮派的人是好得罪的？”
“灵苏，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想办法救人才是实际的。妈平时对你也不错，看在妈的面子上，你帮帮你舅舅，啊？”
见白灵苏没言声，她接着说“我是个无福的人，这你爸爸跟你舅舅这两支人丁不兴旺，拢共就你表哥这么一个男丁，还指着他传宗接代了，要是他有个闪失”后母坐在床边，斜着身子又开始拿着帕子抹泪
“妈，表哥就是个不成器的，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没有他不沾手的。指望着他传宗接代，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白灵苏对着老旧的化妆镜，没好气的摘下素银耳环搁在台子上。这是白灵苏的亲生母亲所剩不多的遗物，舅舅给她留个念想，没拿走
“表哥进巡捕房里，也正好让全家人都喘口气，省的整日被他搅得鸡犬不宁”风从窗子的缝隙里吹进来，化妆台上的烛台，灯影幢幢，照在墙上的人影，也随着摆动
“灵苏，妈知道你是在说气话，打小，小猫小狗你都可怜，你又怎么会不可怜你的表哥，就算不可怜你表哥，也可怜可怜你舅舅”
打小可怜猫狗，也不过是看在它们跟自己境遇相同罢了，无处安身，没有依靠，可怜它们也可怜自己。早些时候，家里光景还算可以，后母虽然没有像对白思琪一样对她慈爱，毕竟隔着一层肚皮，却也没有苛待她，送她去女校读书，她很是感激。所以能帮的她肯定要帮，可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她着实是无能为力。
“你表哥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今天你舅舅去看他，他跪下说自己知道错了，他会改。”
听着后母说表哥会改，白灵苏鼻子又是一哼，这话说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又改了？
“你舅舅回来就哭了，那么大的男人，七尺的汉子，哭得不像个样子，说你表哥在里面天天被人打，鼻青脸肿，都快没个人形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我们也是小门小户的，不认识什么厉害的人，也只有你能跟警察厅长说上话”
“今天人家都说了，这事不好办，这年头，求人办事，就拿几样点心，人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在乎你这几样点心？没点钱没点势力，怎么办事？”白灵苏从小到大也见惯了这些个人情世故，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体会真儿真儿的。家里的钱从有到无，亲戚朋友也变得往来越来越少，这几年也没少看别人的脸色
“要是有钱，何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去求别人”后母唉声叹气
白灵苏胳膊肘支在化妆台上，眉头紧促，一双白皙的手掐着太阳穴
“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还有些机会可以试试”后母现在是求着白灵苏，自然说话底气也弱。要是放在平时，她才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拿什么试？怎么试？妈，您倒是给我个主意”白灵苏抬头，一双蛾眉蹙在一起，嘴角下垂，在镜子里瞪着后母
“那家说亲的人家，倒是有些钱，有些关系”一提这件事情，白灵苏更是心头一阵火。
前一阵子，有媒人上门提亲说是一家人看上了白灵苏，后母喜上眉梢，忙问是什么人家。
媒人支支吾吾，一个劲儿地说“有钱有势，是个体面的人家”
“年龄有多大了？”白灵苏年龄也不少了，转年就二十了，女儿家总归是要嫁出去的，越晚恐怕是越找不到好人家。后母表现得积极，也是怕落了旁人的口实，说她对白灵苏的亲事不上心
“三十几岁”媒婆回答的遮遮掩掩
一听年龄，后母的颜色淡了下来“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亲？”
“娶了，今年年初，老婆得病去世了”媒婆轻描淡写“有个孩子，是灵苏学校的，那日，正巧他去接孩子，见着灵苏，直夸灵苏大方得体，人如其名，水灵灵的，这不就在家里坐不住了，让我来提亲”
后母点点头，“哦”的应了一声，再去看白灵苏的脸色，从开始到媒婆说完，就没好过。
白灵苏知道那个男人，听说是个做生意的，见过几次面，圆脸圆肚子，走起路来像动物园里的企鹅。后母打发了媒婆，这段日子，媒婆又上门了几次，白灵苏一直躲着没见。
不管什么年月，女人的身体就是女人最原始的武器，现在后母打起她的主意，无非是用她一辈子的幸福来换表哥这条命
“你也二十了，虚岁都二十二了，那家虽说是续弦，可也缺不了你的吃穿，出入都有汽车，住洋房，比憋屈在这么个小破弄堂里要好得多”
“既然这么好，不如介绍给思琪”白灵苏说话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