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浪潮最先发起的地方在于长安的学子尤其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这些高等学府学子大多是从“荫萌”而获取入学资格自是家学渊源或是功勋或是世家出身都是“罚赎”的受益者如今“罚赎”被废黜自然一片喧嚣、沸反盈天。
甚至诸多学子在有些人的阻织之下走出学馆、步入街头直趋皇城而去意欲抵达承天门叩阙试图劝谏陛下收回成命……
城内的官员、勋贵也纷纷上书奏疏雪片一般飞入中书省十余名通事舍人面对这些言辞激烈的奏疏顿时感到焦头烂额。
分批整理已是不易况且其中言辞激烈者甚多甚至有人在奏疏之中写出“奸佞祸国”“君上昏聩”这样的句子“奸贼保藏祸心、乱太宗法度国家典章”等等言辞亦是层出不穷若是全部如实上报岂不是要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狱?
只能分批整理之后递交至政事堂让宰辅们去考量取舍。
小小的通事舍人不过是六品官担不住太多的责任还是让头铁脑袋大的宰辅们去扛吧……
政事堂内宰辅、参议们倒是云淡风轻自武德殿内拟定“废黜罚赎”之诏书之时便已经预见到此举必然引起天下反对风波跌宕自是情理之中。
但阵营不同、利益不同对于事情的处置方式也会不同。
担任礼部尚书的河间郡王李孝恭一脸怒气拍着桌子破口大骂:“都昏了头吗?纵然对陛下的诏书所有误解也应有理有据的予以劝谏居然说出‘君上昏聩’这样的不敬之言眼中哪里还有半点上下尊卑?赶紧通知大理寺派人将这些人悉数抓捕、严加审讯背后定然有人主使意图祸乱朝纲!”
宗室里头已经有潜流酝酿很久了如今再加上这股风潮岂不是推波助澜?
一旦宗室与外界联系上谁也无法控制局势之走向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将这股风潮狠狠掐灭。
刘洎则意见不同:“郡王何以这般暴躁?官员们集体上书只不过是因为兹事体大、影响深远故而表达各自的见解而已纵然言语之中略有激进也可以体谅大唐还从未有因言获罪之事莫非郡王打算开这个阻碍谏言、隔绝中外之先河?”
现在长安城中闹事的大多是六部九寺的文官以及部分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的学子而这些学子又都是预备官员皆被视为“文官”体系之内这若是一股脑都给抓了对文官体系的打击极大对于刘洎的威望更是不可估量的暴击。
反倒是那些勋贵们虽然不满但是因为最顶级的贞观勋臣逐渐凋零剩下的小猫两三只还不敢兴风作浪……
而这正是李孝恭不大看得上刘洎的地方只顾派系之争、只讲彼此立场不仅罔顾对错更罔顾国家利益。
“刘中书此言差矣若放任当下这股风潮则中枢权威何在?陛下威仪何在?废黜‘罚赎’的诏令是陛下与诸位宰辅一同商议得出的结论既然诸位宰辅亦于诏令之下签字画押何以现在却将所有责任推卸于陛下一身?刘中书既然将那些官员、学子视为袍泽、僚属就请此刻出面辟谣以正视听。”
两人唇枪舌剑、争斗不休其余宰辅袖手旁观并不掺和。
谁都知道陛下宽仁断然不会追究上疏之官员的责任更不会让人逮捕那些走上街头鼓噪闹事的学子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反正长安城内外数万大军拱卫谁也闹不出太大的乱子。
现在反倒是更应该注意宗室免得那些心怀叵测的郡王、嗣王们趁机鼓动官员、学子大闹特闹以至于无法收场。
可宗室之内威望卓著的河间郡王对此一字不提宗正卿韩王殿下更是好似消失一般让旁人惊诧之余也不知应当介入。
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所以大家都沉得住气。
况且当下的局势虽然流言纷纷、沸反盈天整个长安城吵成一锅粥但是相比于当初长孙无忌、晋王两次兵变之时的天崩地裂实在只算得上小场面。
经过整编、改编北衙禁军已然全面掌控关中长安城更是固若磐石任谁想要有半点非分之想都是枉然。
“废黜罚赎”的诏书既然已经由宰辅同意、并且颁行天下那就已成定局、无可更改。
反倒是天下各州府县尤其是世家门阀根深蒂固的地方需要小心在意以免引发不测之风波……
刘洎与李孝恭吵了几句话头一转提醒道:“长安城内还好毕竟天下脚下、帝国京畿想乱也乱不起来可现在‘三法司’齐聚洛阳对河南府官员展开大规模审讯而‘罚赎’之法又已废黜犯官不得以金赎罪河南府官员因此断绝仕途者不计其数怕是整个河南府都要乱成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