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碰触青石路面而发出的厚重声响突然自附近的巷子里传出。
紧接着一片亮呈呈的铠甲便晃得包括沐德丰在内的众人本能的使手挡住了双眼。
是神机营。
“纵火伤民抓起来!”
带头的是姜如松。
姜家出身的他有着一如姜老将军的耿直。
听到姜如松命令兵将中自发的分出了十几人手持绳索上前其他人则齐刷刷的举起手中火器对准了包括沐德丰在内的纵火之人。
姜如松是隆庆皇帝身边红人这一点燕京无人不知。
见率人前来的是姜如松纵沐德丰是个傻子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注定要栽了。
但认栽是一回事服罪却是另一回事。
“姜统领!”
“姜统领误会!”
此时沐德丰突然有些庆幸这铺子已在自己着人放火之前就人去楼空了。
他高举双手跟站在队伍正前方的姜如松表示自己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他有话说仅仅是有话要说。
燕京“四害”的恶名并不是新近才有。
一向嫉恶如仇的姜如松对这“四害”之一的沐德丰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可言。
“本统领亲眼所见你砸人商铺纵火行凶有何误会!”
狠狠的瞪了沐德丰一眼姜如松半个字儿的好气儿都不打算给他。
总算被他抓到这沐德丰作恶的证据哼这次看他还如何巧舌如簧逃出升天!
“纵火纵火我认行凶可是姜统领冤枉在下了!”
“而且在下纵火并非毫无缘故!”
见姜如松肯与他说话沐德丰忙往前又蹭了半步急急的跟他解释道“这家铺子的主人曾于今日无故使人殴打在下和在下的仆侍在下本欲带人来将其捉去衙府问罪不曾想他竟畏罪潜逃还画了侮辱在下的画像挂在了铺子里面在下在下也是也是一时愤怒才才命人纵火的!”
“哦?”
“半夜抓人送衙府问罪?”
“不知沐少爷说的衙府可是大明朝公设的衙府?”
傍晚时他得到消息说沐德丰欺辱平民未成恐于今夜行凶。
为避免传信有误他特意使人传唤了听弦坊周围商铺的伙计“审问”在确准了消息无误后才跟隆庆皇帝禀报索请了兵符。
隆庆皇帝最恨恃权谋私在听了他的禀报后龙颜大怒毫不犹豫的御笔一挥拨了一百锦衣卫和二百神机营兵将给他命他除恶务尽于是才有了如今他率人围堵沐德丰的情形。
“衙府有鸣冤鼓。”
“纵是半夜也有勤勉恪业的大人为良善主持公道。”
“在下之所以夜半前来是怕白天时候此街有百姓行走若恶徒发狠使无辜之人受害岂不残忍?”
论狡辩纵观整个燕京也寻不出几个能比得上燕京“四害”。
毕竟他们作恶多端一些狡辩伎俩早已驾轻就熟连编纂都不需多眨半下儿眼皮。
“若大人觉得在下因怒纵火毁了铺主商铺在下依律十倍赔偿便是!”
只要没有人命就不至于被收监定罪。
只要不被收监定罪他的父亲黔国公沐昌祚便有法子将这事儿彻底摆平!
然而未及沐德丰得意一个兵士的禀报就将他自云端砸到了黄泉。
“禀报统领。”
“二楼卧房发现四具男尸皆已被焚烧至无法辨识。”
“尸身周围有血涂地以色泽分辨应不是旧迹且四具男尸的手脚皆被人以疑似绳索的物事绑缚。”
“属下以沙土灭火后在其中一人的手腕位置发现了这个。”
兵士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截被焚烧殆尽的鞭柄递到了姜如松面前。
所有名门世家都喜在物事上镂刻府中徽记以此来彰显其所有。
而这柄未被焚烧完的鞭柄尾端……那象征了其归属的标志银色猎鹰正是独属于黔国公府!
“杀人纵火证据确凿把这群家伙悉数送衙府关押候审!”
说这席话的时候姜如松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黯哑他紧握火器的手也因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本以为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够保护无辜使其免遭沐德丰毒手却未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四条人命。
四个男人没了。
这便是等于四个寻常百姓人家的天塌了啊!
快步上前扬起手往沐德丰的脸上狠狠的摔了一记耳光姜如松的眸子仿佛是能在下一刻就喷出火来。
“此事我会报陛下亲阅。”
“待天亮你去西市买四口棺材回来先把他们尸身装了送去义庄安放。”
“若有亲眷来认便使人给他们送回家去再支二十两银子让他们用于安葬。”
打了沐德丰耳光后姜如松的怒火像是稍稍消弭了一些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对站在他身后的副官吩咐道。
“他们因我思虑不周而死。”
“丧葬银子从我的俸禄里扣。”
“记下他们的住处报我以便将来我去给他们家里帮衬。”
寻常百姓身死只需三五两银子便可将亡者好生安葬而今姜如松已使人为这些死人购置棺材所需花费只会更少。
他使人去给亡故者家里送二十两银子其实已是等于给了他们生计。
但饶是如此他仍觉心中愧疚恨不能打自己一顿军棍自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