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都尉失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沈棠:“……”
怎么一个个都不想留下来养老?
杨都尉看出她的疑惑淡声道:“不能战死于沙场那便死得离它近点。”
活着但不想庸碌活着。
这两年他一边养伤一边尽可能找事情做不管是帮着共叔武他们练兵、训练新兵蛋子还是无聊帮着浮姑百货杂铺当掌柜……他的身体是个废人但心不能。
沈棠心中一震。
隐约有些后悔自己那时的搭救。
杨都尉宽慰道:“沈君勿要自责……”
尽管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恨得牙痒痒但沈棠对他也真是仁至义尽。再者那时候各有各的立场无法说谁对谁错。
不管如何他因为沈棠多活了两年。
这是恩情!
杨都尉亲自上门沈棠也只能带着。
一桩桩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时间平静流逝转眼便是秋收。
正如沈棠预料那般今年是大丰年。
但庶民却没有因此狂喜。
甚至有人一边收割一边悲从中来——河尹易主如此盛年再不复矣。
“……实粒大且坚较岁增三倍……”
田埂之上沈棠与徐解并行。
后者向她投来狐疑的目光。
沈棠道:“这是今年春耕的主祷词想必文注也对我的文士之道有所了解?”
徐解点了点头并无隐瞒。
他是暗中打听过。
奈何沈棠帐下僚属嘴巴严。
就在他以为不可能有进展的时候今年春耕有了结果——沈棠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姜胜解释其文士之道施展言灵能滋养一小片地方增加丰年的可能。
说实话起初徐解很心动。
经商很赚钱但远不如耕种稳定。
田产才是最稳的收益来源而掌控粮食相当于捏住这世道的命脉——当然前提是有能力守住食物同时不被敌人弄死。
不然粮食再多也是给他人做嫁衣。
例如徐氏为了靠山交好吴贤。
但当徐解深入了解这一文士之道却发现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诱人——仅仅河尹一块地方便需要沈棠、褚曜、祈善、顾池、康时、姜胜几个文心文士的文气。
其中还有人文宫大成。
徐解:“……略知一二。”
_(:3)∠?)_
这阵容真效仿不来。
他们中间也没有类似的文士之道。
他看着庶民收割下来的粟米笑着打趣道:“沈君你看。‘实粒大且坚’这倒是不假但这‘较岁增三倍’却言过其实了。”
三倍没有。
但一倍多点儿还是有的。
因为粟米的亩产上限有限即便有言灵祝福增加肥力再多也多不起来。而沈棠近乎“孤注一掷”划出三成田地耕种的小麦确确实实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丰年。
小麦亩产本就比粟米高许多用的还是徐解精心收购的优质麦种加之今年春耕投入使用的水渠灌溉产量自然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小麦不易脱壳煮的麦饭口感不好容易划拉嗓子吃起来也没有粟米香。但——这个世道能吃饱已经殊为不易。
口感?
那是衣食无忧的富人才讲究的。
小麦丰收那些接到命令种植小麦的佃农更是喜极而泣。其中一家人口多分到的田多按照小吏报出的数目当场扣完田税剩下余粮也足够他们一家吃两年!
这可是两年啊!
足足两年!
若将新鲜小麦换成陈年旧粮能坚持更长时间这期间再也不怕饿死了。
思及此一家人抱头痛哭。
类似情形也在各地上演。
光是听着他们的哭声便觉得心酸便听沈棠略带欣慰地道:“唉自古民生艰苦……但至少现在他们能活得像个人样。待我走后文注他们便交给你了。”
场地很随意但她语气很郑重。
如果说河尹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便只有这些受尽苦难的庶民。沈棠不是不能违抗旨意留下来毕竟郑乔对地方政权的控制力度也只能用“呵呵”二字形容。
但她心里更清楚孰轻孰重。
她可以在河尹猥琐发育。
可在这之前陇舞郡已被十乌冲破他们积攒数百年的怨气会尽数发泄在无辜庶民身上。铁骑之下尽是冤魂。哪怕最后侥幸力挽狂澜可逝去的人如何回来?
季寿说——
【该自食恶果的人是郑乔!】
那也不能指望郑乔良心发现。
宴兴宁说——
【明主当兼爱天下。】
她爱河尹也怜陇舞。
所以必须将危险阻挡在边境之外即便困难重重吾辈自当逆流而上!
徐解郑重点头:“唯。”
仿佛从沈棠手中接过的不是一个河尹郡守职衔而是千万人的沉重未来。
因为情况特殊今年秋收很赶。
各方人马下场帮忙前后七天就进入尾声剩下的入库工作是徐解的事儿。沈棠带着足够的粮草兵马整装待发。而徐解推荐的堂弟也在最后一天抵达被没好气的徐解一把拖过来带他见一见未来的新主。
一路上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
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堂弟小拇指掏着耳朵抱怨道:“阿兄你待吴公都没这般小心谨慎吧……”
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徐解一个凌厉眼神甩过来堂弟被瞪得浑身激灵挺直脊梁不敢懒散。
徐解见状才稍稍满意。
跟着呵斥道:“浑说什么?沈君此人再好不过——唉这不是怕你犯浑冒犯人家么?若你出仕主公你犯浑族里还能顾着点你但若在沈君这里犯浑哼!”
堂弟:“???”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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