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为何?”
康时道:“我也不知。”
他的友人不多又因文士之道拖累好友没几个。他与宴安成为好友少时常有走动是因为宴安的文士之道能克制他。
但康时没有与他深交。
杨都尉诧异:“你也不知?”
那怎么说共叔武说得不对?
康时道:“只是猜测和直觉。”
杨都尉非要刨根问底。
“说来听听。”
“真只是猜测你听听就好勿要当真——”康时好笑地给自己倒了碗酒呷了一口细细品味还不忘给杨都尉提前打上一针“宴安之父曾经酒后与友人失言透露宴安的文士之道可以颠覆虚实因果至于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尚不可知。”
杨都尉仍不明白。
“虚实因果?”
“让假变真或者让真变假。”康时道“我也只是听说啊真假就不好说了。”
杨都尉一副“我信你有鬼”的表情——这种秘闻有那么容易“听说”?又是谁流传出来的?还宴安之父酒后失言透露……
这阵子相处也看得出来康时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他的话半真半假。
杨都尉仔细咂摸。
虚实……
因果……
仅从字面来看不简单。
杨都尉忍不住翻白眼咕哝道:“现在的年轻后生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想他年轻时候天才文士虽然多但文士之道大多中规中矩不似现在——
真真是群魔乱舞。
一时间杨都尉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自己早生了十几年跟他们不是一代人。庆幸不用碰上面遗憾无法交手。
康时讪讪笑笑。
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与此同时——
使者一行人并未像沈棠担心那样。
他们办完事情径直离开只是速度不快慢悠悠一点儿看不出日夜兼程赶来的急切样子。宴安问:“可有动静?”
另一人回答道:“并无。”
一夜过去仍无动静。
宴安心下狐疑也只能作罢——这个沈幼梨他亲自见过了的确没什么异常至多生得小了些、稚嫩了些、眼神干净了些倒不似那些高门大户精心培育出来的更像是河滩边野蛮生长的芦苇生命力蓬勃旺盛带着一股子能感染人的朝气。
他道:“回去复命吧。”
宴安挥了挥手纵马消失远方奇怪的是剩下的人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跟上。
一行十四人只是原地停歇片刻又重新上路间或还能听到一两声低语交谈。
他们这次任务似乎完成太快了?
同一时刻——
远在都城的宴安提笔微顿。
出神片刻继续落笔。
桌案上成堆的事情等着处理。
八成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某地有诞生祥瑞有子出生能言必是上天降下的福祉庇佑国主千秋久安;例如某地官员请安问候顺便哭穷;例如拍马献媚。
剩下也是报喜不报忧。
但——
各地情况如何宴安岂会不知?
气愤甚至想提笔叱骂回去但不行因为宴安不是国主郑乔才是。至于本该由郑乔处理的东西怎么到了他的桌案?
这就要问他的好师弟郑乔了。
能者多劳。
既然宴安师兄有这份心郑乔犯不着给自己找事情做将政务甩了出去。
每日于行宫嬉戏玩乐不是与廷臣宴饮便是与人赛马打猎蹴鞠捶丸……
前日还因为一个马夫捶丸技巧不错当场给人封了爵虽然只是最低等的但也够荒唐。其他廷臣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鲛鲨纷纷投其所好派人到处网罗年轻美人献上府中擅长歌舞的伶人——当然少不了借着这个名义往自己口袋捞东西的。
宴安日常想提剑杀人。
郑乔过来看一眼见他杀气腾腾道:“何人惹师兄不快竟生出如此杀气。”
宴安不答。
郑乔颇感没趣。
只是临走的时候问道:“那个沈幼梨师兄让‘子虚’去看过了吧?如何?”
宴安闻此眼皮颤了颤。
他道:“此人并没什么问题。”
郑乔讥嘲:“有问题孤也不惧。”
宴安看着大变模样的师弟忍不住道:“长此以往你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郑乔冷笑不甚在意地挥手。
“不惜此身孤无妨。”
宴安面露薄怒。
郑乔却视若无睹甚至用带着些许得意的口吻笑道:“即便孤会死也会让满朝廷臣为孤殉葬再死特别是——辛国旧臣。师兄无需多虑黄泉路上断不会寂寞的。”
宴安抿唇目送郑乔大步流星而去。
“等等!”
“师兄何事?”
“关于先前廷议那件事情……”
郑乔稍微一想道:“你说那件?师兄若能说服他们掏出腰包孤不阻拦。”
先前商议清点粮库账目开仓放粮。
不过一直有声音反对。
郑乔为了稳定有意纵容。
廷臣也没完全否定但就是拖各种拖延大法一伙人默契踢皮球故意卡着宴安。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各地下了初雪再不解决这个冬日不知会死多少庶民。
宴安又问:“倘若我要杀人……”
郑乔:“师兄随意但若被他们抓住把柄为地位稳固少不得要师兄吃苦。”
他没有说得太直白。
但宴安听得出潜台词。
若这个“苦”是杀了宴安为平息“众怒”他也要死上一死。
待郑乔离开宴安独处一刻钟才压下内心翻滚的负面戾气他看着大门方向对着虚空喃喃询问:“乌有还有多久?”
过了一会儿。
他又道:“两年也够了。”
——————
两日后。
沈棠醒来发现空气温度冷了不少。
推开门风中飘着绵密细雪。
落在脸上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