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多薄情,王庭之下,似也没有真正的亲人。
念及此,顾九龄望着沈琮的目光,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怜悯。
天明时,沈琮睁眼,两目炯炯有神。
休憩一晚,丹田内的灵气回来了九成,修为也自行朝上涨了一番,虽不及三重天,却也达到了二重天的后天之境。
他缓缓起身,看向身旁的白衣公子哥儿。
顾九龄一身麻衣如雪,抹额间半轮明月在微醺暖阳里分外剔透。他如是闭目盘膝打坐,即便不动也自成一景。
不过,沈琮却在关注着顾九龄体内,那两道相互制衡的妖术和法力——二者明明相生相克,却融洽地共存一体,井水不犯河水。
真是奇怪。
大抵是沈琮的打量过于明显,顾九龄眉心一动,缓缓张开清冷的眼,望向前者。
“他们已到江南。”沈琮起身打理一番行头,将乌纱帽稳稳系住,捻指算了算,而后化开结界扭头瞥来,“牵马走吧。”
顾九龄起身,往林外走去。
入目所至,竟是一具被吸干了精气的干瘪马尸。
是昨日那只鬼。
“它功德圆满,来世便可投胎为人。”沈琮忽而走来,拍拍顾九龄的肩膀,“顾家安弦,我带你走。”
说罢,便一手取下腰间玉面龙骨扇,一手抓起后者衣袖,而后朝前跨出。
金色光晕顿现,二者入内,眼前竟变作另一番天地。
天色阴气沉沉,地面满是参差不齐的水洼。四方明明山清水秀,却给人别样的森冷之感,仿若此方乃是邪祟之地一般。
这里,赫然便是江南。
而沈琮和顾九龄前方那群人,正是在赈灾济民的锦衣卫,以及当地官兵。
瞥见凭空出现的二人,锦衣卫们面色麻木,习以为常,倒是那些个官兵,头次见到活生生使出了法术的灵修,顿时激动得语无伦次。
“莫失了身份,还不快见过秦王殿下。”为首的一个领队认出沈琮,垂眸捂拳咳嗽一声。
他便是天朝皇族里,唯一的灵修秦王殿下?
一众官兵心头一惊。
“卑职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官兵们回神,迅疾跪地作揖。
“在外我只是锦衣卫,无需以殿下之名相称。”沈琮浑不在意地摆手,示意他等起身,扭头望向不远处在那里同百姓问话的宋诚。
宋诚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提着一只鸭,脖子上挂了一串土鸡蛋。若非这一身玄色飞鱼长袍,沈琮险些将他当成乡下来探亲的了。
钱塘江发大水,庄稼尽毁,颗粒无收。百姓们已经饿得瘦骨嶙峋,他这位好大人却还刮得出来家禽。
沈琮摇了摇头,随着锦衣卫一道去寻了当地知府开仓济粮,一面拿出粮食救济灾民,一面去查看那洪涝之源。
“如此说来,那妖怪早在半年前便蠢蠢欲动,被道士镇压无果,这才现世引发洪涝?”这厢,宋诚听罢那百姓所言,微微挑眉。
“正是。当日草民随那前来寻查的钦差大臣查看庄稼时,那妖怪便苏醒过来,而后引来钱塘江洪涝,淹死众多乡亲,捡走了他们的尸首尽数拆骨吃入腹中。”
说话的人老泪纵横,浑浊的泪和着脸上泥沙一起滚落。
宋城将鸡鸭塞给这老人,拍拍他肩膀宽慰道:“这些拿去烧了吃吧。至于降妖,交与我等即可。”
老人看着手中的家禽,总觉着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