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谟的到来,让寂静的张家小院热闹起来,张氏夫妇听到动静,一起迎了出来。钟谟当即命人将采办的礼物奉上,随机观察着那夫妇。
张老汉又苍老了许多,但不算雄壮的身躯,看起来还是那般结实,对钟谟很恭敬,还是讷于言的朴实形象。张妻与当年比起来,样貌也没有多少变化,还是那种民间壮妇,只是发间白丝多了不少。
宅院里边,显然翻新过,厨房、鸡笼还是老位置,屋舍也还是那几个间,井上加了个轱辘,边上的老树依旧斜立,在暮色中影影绰绰的。见此景象,钟谟也不免触景生情。
因为钟谟的拜访,特地加了三支崭新的蜡烛,将屋内照得亮堂了许多。
“早知钟先生上门,我们定然准备些好吃食,怠慢了先生,还请见谅!”作为一家之主,张老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值饭时,桌上摆着饭菜,不过显然是中午吃剩下的。张老汉当即对其妻吩咐道:“把家里的肉拿出来,再做几样菜!”
“好!先生稍待!”张妻应道。
“不必了大嫂!”钟谟却止住了她,笑道:“当初落魄之时,一顿饱饭依然足矣。兄长家食,钟某如今仍旧吃得!烦劳添双碗筷即可!”
“这怎么行?先生既是贵人,又是恩客,我们怎么能拿这些剩饭剩菜招待你!”站在旁边的少年张达说道。
钟谟身份如何,张家人了解虽然不算深入,但也知其不凡。如今,光看其穿着,以及在门前侍候的仆人,就知道其境况如何了。是以,这言行举止之间,明显陪着小心,也不敢放肆,但那热情却也是真的。
在钟谟的坚持下,张家人无奈,张老汉又让老妻把家里储着的一坛酒拿出来,钟谟这倒没有拒绝。钟谟先夹了一筷剩菜,刨了两口剩饭,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张家人这才有种释然的感觉。妻、子要站着,也被钟谟叫着同桌进食。
落座,吃着菜,喝着酒,一番寒暄是免不了的。
“家里似乎少了个人呐!你家小娘呢?”钟谟问道。
张妻说道:“去年就嫁人了!”
“哦?想来应该是良配,朴实人家吧!”钟谟笑道。
张老汉答道:“本来应该是今年成婚的,不过对方父亲是一名禁军什长,要跟着去川蜀打仗。先生也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未免遗憾,这才紧急将儿女的婚事先办了!”
注意到张老汉的左手,少了两根指头,不由问其原因。张妻叹了口气,说:“前年在肉行,遇到斗殴的,一个不慎,把手指切了!”
张老汉下意识地把左手要藏起来,钟谟问:“那你如今作何营生?”
笑了笑,张老汉道:“在街里谋了个更夫的差事,夜路虽然走得多些,但乐得自在!”
微微颔首,钟谟目光四移,叹息道:“张兄,恕我冒昧一问,当年我离开前,曾以银钱相赠,何以如今,仍是这般粗衣简食,甘于清贫!”
当年,刘承祐赏了钟谟百两银钱,他强硬地给了张家人一半。五十两银钱,在大汉的购买力可是惊人的,即便是在东京。以张家人的俭朴,纵不能常年大鱼大肉,但改善衣食,活得滋润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闻问,张达主动应道:“先生给的钱,大部分都拿来供我读书了!后来官府下令翻新屋宅,重修门墙也花了些。去年小娘出嫁,置办了些嫁妆”
说着,张达起身,郑重地对钟谟道:“先生对我家的大恩,此生铭记。将来,我必以十倍酬之!”
听其言,钟谟洒然一笑,摇头道:“你们一家对我的恩德,才是我该永远铭记的!”
“你书读得如何?”钟谟突然问。
“先生所授《千字文》及《论语》,如今已能通背!”张达谦笑道。
“有时间,那我可要考校考校你!”钟谟摸了摸胡须,说:“将来有何打算?”
“妹夫一家给我谋了个县刀笔吏的职位,我拒绝了!”张达应道:“我想等学有所成,参加科举!”
“有志气”钟谟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