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空旷的原野上一个人影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斡剌特和察哈尔的大营跑去,跑没几步,便摔倒在地,紧接着又站起来......也不知跑了多远,跑了多久,突然“咻——”一支羽箭带着尖啸打破了夜的静寂,“噗——”的一声贯入了那个人的身体,那人晃了晃,又倒下了。
两匹快马奔了过来,马上骑士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俯下身把他拉到马背上,向着大营的方向驰去。
......
营内正中的大帐灯火通明,元琪儿、阿失帖木儿、阿噶多尔济还有卜儿塔在帐内争论着什么。
“不如我们兵分四路,把明人的大营围起来,”阿噶多尔济说道:“到后半夜发动突袭,趁乱把王爷劫出来算了。”
“经过今晚这一战,明人整夜都得戒备着,”元琪儿冷冷的说道:“岂会给你再偷袭的机会?我和叔父那时已出了明军大营,要不是你迟来一步,又怎会被明人拦住?”
“你......”阿噶多尔济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好对元琪儿发作。
“齐齐克,”阿失帖木儿对元琪儿说道:“你不要再怪二殿下了,我和卜儿塔将军也没能及时赶到。说起来我们大家都有过错。”
元琪儿沉着一张俏脸不再言语。
“等他们明日一早启程,如果脚程快的话,天黑的时候就能到达独石口了,”阿失帖木儿一脸严肃的说道:“到了那时,他们入了关,再救叔父可就难了。”
话音一落,帐内一阵沉默。
“白日里不好动作,要救王爷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可惜......”卜儿塔一巴掌拍在座椅的扶手上,嘴里嘟囔着悔恨不已。
“照我说,还是带兵围住他们,”阿噶多尔济老调重弹,“不放了王爷,也不能放他们走。”
“要不是叔父在他们手里,我们早就把他们全灭掉了,”元琪儿脸带嘲讽,“你要真围了他们,他们敢放叔父么?”
“那你说怎么办?”阿噶多尔济双手一摊,挤兑她道:“明天这个时候,王爷就要被押到明人的地界了,到那时你再想办法么?”
“阿噶多尔济,”元琪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俏目闪过一丝怒芒,“你要不想帮忙的话,就带着你的一万人回去吧,不是同一座山上的鸟儿,始终落不到一处去,我们斡剌特人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们察哈
尔人插手了。”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阿失帖木儿忙起身做和事佬,“齐齐克,都是草原上的人,何分彼此,你们这样争吵,难道让那些明人看笑话么?叔父是汗廷重臣,大汗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难,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二殿下带一万人来了......”见二人安静了下来,遂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们这里有四五万人,而明军只有一万多人,我们几个坐在一起,一定商量出一个妥当的法子来的......”话未说完,一名亲兵进帐禀道:“多朗吉回来了......”
“多朗吉?”阿噶多尔济脸现喜色,“他回来了么?快,快带进来!”
多朗吉是哲罗巴的弟子,扮的是假阿噶多尔济身边的随从,赛因孛罗王离开明军大营的时候,他装扮成赛因孛罗王的模样留在了明军大营。
后来事发后,他抢了一匹马想要逃走,刚出大营没多远便被一阵乱箭给射了下来,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装死。明军夤夜撤走的情形他都瞧在了眼里,一俟明军营里空无一人,他便起身往自己这边的大营跑去。
当一身血肉模糊的多朗吉被抬进来时,他告诉了帐内诸人一个惊人的消息,明军撤走了,现在的明军大营空了。
一番话让元琪儿等人震惊不已,忙跑出营帐向西南方看去,只见明军大营内的点点灯火依然没有熄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快......”阿失帖木儿和阿噶多尔济吩咐自己的手下,“快发军号,让所有人都起来,杀向明人的大营。”
......
刚睡下不久的斡剌特人和察哈尔人被重新叫了起来,他们不情愿的披上盔甲,拿起弯刀和弓箭,跨上马背,汇聚成整齐的队列向闪烁着灯火的明军大营疾驰而去。
营门前没有任何守卫,仿佛给他们上演了一出空城计。
阿失帖木儿看得心头一紧,挥舞着手中的钩镰枪让部下们冲了进去。
里面静悄悄的,果然没有一个人,空地上篝火的火焰无声的跃动着,像是在嘲笑他们这些来晚了的人。
“快给我追......”阿失帖木儿涨红着脸刚想发令,就被元琪儿止住了。
“二哥,”元琪儿眸波如水,一脸平静,“多朗吉说明军是子时出发的,”抬头看了看天色,皎洁的月光已被阴云遮住,“现在应该已快到寅时末了,已过了整整两个时辰,他们也全部都是骑兵,最快明日未时就能赶到独石口,追怕是追不上了。”
“那便这样放过他们,”阿失帖木儿额头青筋凸起,“叔父可还在他们手里......”
“我知道,”元琪儿一脸怅然,“但我们知道的太晚了,我们就算紧赶过去,也只能眼巴巴的进入关城。”
“那也要追,”阿失帖木儿不甘心的说道:“长生天保佑,我们一定会在他们进入关城前追上他们......”
“......”元琪儿没有言语,眸光闪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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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微露晨曦,明军大队人马整整奔驰了一夜,远远看去,就像一股向南涌动的红色巨流。
“于大人,”石亨拍马上来说道:“我们停下歇息一会儿吧,弟兄们实在是太累了。”
“不行,”于谦一脸刚毅之色,断然拒绝,“鞑子现在应该知道我们撤了,一定会加速赶来,一旦被他们撵上,后果难以预料。”
“可是......”石亨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下面话便不好再说出口。这一次出塞他们大同军伤亡惨重,两万人马所剩不过四五千人,且大都带伤,在马上颠簸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石亨心中不忍,便来向于谦求情。
“石将军,”于谦面色恳切道:“我知道将士们很累,可我于谦也很累,本官不比你们久经沙场,我乃是一文官,带兵打仗还是头一遭。可我不能停下,一停下所有人憋的这口气就散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