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余鱼挑眉,“你不也没睡?”
汪小溪往她对面一坐,双手撑着脸,看起来有点疲惫,估计是白天让恩雅和芙筠给闹的,“我是起夜好么!你是干什么去了?”
余鱼喝了口茶,觑他:“查查窦文杰,说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伯父吧?”
汪小溪愣了愣神,“……唔。”随即自嘲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是了,亲爹都这样,害了我娘我外公还要利用我,难道我还能攀上我这高贵的表伯父?这么说的话,龙椅上的还是我亲伯父呢,他有放过我吗?”
余鱼无言,想起窦文杰方才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轻叹道,“汪老尚书死的不值。”
被冤枉固然可悲,可明明知情,还是叫他满门做了儿子的替死鬼,更加可悲,他耿直进谏,一心为国着想,却落得如此下场,要教其他人得知真相,以后谁还敢仗义执言。
她没和汪小溪说这些,因为先帝和汪老尚书都去了,再说这些不过是更令人添堵罢了。
汪小溪自从上次对她坦诚了一切后,似乎想的更开了,也不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和心中所想,“师父说过,人无论做什么,追根究底都是为了他自己。如果一个人做事追求的是名利,那他可能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他追求的是良心、义气,那就是个高尚的人,可无论是向外追求还是向内追求,都脱不开自身,你不觉得这话很对么?”
经历过俗世的凡人,是会有更多的感悟,年岁不是白长的,余鱼知道的很多道理也是来自于师父,她想了想这番话,道:“你是说,其实都是我们旁观者为汪老尚书鸣不平,他自己说不定觉得值?因为他一开始就想阻挠平王勾结外人动摇本朝江山,最起码结果是成功了,虽然他没想到会牺牲那么大。”
汪小溪点点头,突然一笑,“可是我还是放不下啊,他觉得值是他的事,凭什么牺牲了一大家子人,你看,道理都懂,可我终究还是个冥顽不灵的俗人,难怪时常气得圣岩寺那老和尚哑口无言呢。”
余鱼如今很明白汪小溪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双手撑着脸颊道,“与其说你是想给汪家报仇,倒不如说你想选择坚持你认为对的东西,人活一世,能选择的东西其实很少,也很多。”
汪小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才发现,你这么了解我啊,要不要再多了解了解?”
余鱼怕他又跑偏,赶紧把话题截回来,“可是要你卯足了劲儿像梁文道他们去对付平王,还是很难的吧?”
汪小溪闻言,嘴咧得没有那么大了,坦诚道,“那是,否则我不是和他成一样的人了么,好在我没有遗传到他的冷血。”
“反倒遗传到了你娘的乐观和坚韧不拔,”余鱼鼓励他,“这事你要真做的难受,就别为难自己,我替你做完。你自己不也说了,有些事情只看结果就行了,我很赞同。”
汪小溪笑了笑,“你想抢我风头就直说。”
余鱼也笑,“人太聪明了不好。”
汪小溪静默了片刻,道,“全靠女人也不成,那不成吃软饭的了,我好歹帮忙做些没那么大逆不道的事。”
说完,他抬头,“方才的话没说完,你比我师兄都了解我了,想不想更了解我?”
余鱼托着腮笑道,“只要咱们不绝交,我一定会更了解你。而且,还会有更多的人了解你,可能比我还多得多,我都超越了林大哥,焉知他人不会超过我。”
说完,她起身上楼,“不早了,明天还要派米呢。”
汪小溪屁股没挪地儿,琢磨着她的话,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翻涌,说不上是后悔,着急,还是安稳,释然。
夜深,小二哥照旧趴在柜台后边打瞌睡,好像天底下的小二哥都是一个样,可若你细细去观察,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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