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总兵显然是他的心腹,立即蹲下身替他捡起来,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双手奉上,窦文杰接过,浓眉紧锁,他捏着那枚铜符反复看了几遍,最后攥在手心之中,看样子心情十分复杂。
总兵迟疑道,“少将军,梁大人怎么会有虎符,他这是……”
“是那个人的意思,梁文道是他眼前的红人,自然奉他之命办事。”
窦文杰再次展开手心,看着那枚铜虎道,“从十多年前他不得老皇帝欢心,还能隐忍负重,我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这些年朝中各路势力被他收服的七七八八,他不动声色做了这么多,岂会是平庸之辈,到底是出身名门的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做事更迂回婉转,也比我们粗人留一线,再加上青州赈灾这一事,民心所向,还有什么可争的,可惜我这表弟看不清楚。”
余鱼这回借着光看清了那枚铜符,不禁也被震撼到了。虎符这东西她听说书先生说过的,左右半符,将军帝王手里各一枚,一般打仗的时候才会交到将军手中,作为调兵遣将的信物,是权力的象征。
但是这东西对于窦家来说其实是无所谓的。兵符的存在是因为不是每个兵士都认得哪个是将军,所以以兵符认人,可本朝窦家军独大,以窦家的名气,这东西真就只是个象征罢了。
然而别管它是不是个铜器死物,有和没有,心情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别说朝廷上了,就说普通人,我有个东西你很喜欢,我说你随时随地过来看,看一辈子都成,和我看你喜欢直接送给你又是两码事。
这关乎亲近不亲近,信任不信任的问题,看来皇上也深谙此中道理,竟抛出了这么大一个诚意来。窦老将军马上退了,兵符又给了窦文杰,这是要重振窦家军的意思啊!
余鱼心里佩服,这几件事看下来,皇上真是不简单,活该他皇位坐得稳!这么看来窦文杰是很可能动摇的,白玉楼肯定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对这件事有一定的把握。
唯一不好说的是,窦文杰多年以来都收了平王送来的银子和西戎的兵器,他如果接了皇上的橄榄油,平王狗急跳墙,他要怎么把这事圆过去使窦家安然无恙,这才是很难办的事。
当然,余鱼心知有梁文道和白玉楼在,皇上肯定早就知道这些事了,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考察窦文杰的人品和能力吧,皇上还挺有心眼的呢。
余鱼对这位身居高位不胜寒的皇上愈发好奇起来。
院中,窦文杰已经展开那封信仔细地看了一遍,神色变换,“皇上已经将父亲放出来了,只是对外还没有说。”
总兵忍了半天了,听到这忍不住问道,“这……少将军,皇上这是何意?”
窦文杰在石凳上坐下,“我窦家还真成了李家争抢的香饽饽了。”
总兵道,“那大人怎么选……”
“如果我表态跟了皇上,就等于是摆了表弟一道,窦家这些年都是靠着表弟的钱财养兵,而且,表弟怎么说都是亲戚,皇上却是外人了。”
总兵想了想道,“细想的确如此,唉,皇上怎么会如此愚蠢!”
窦文杰却摇头,“不,他聪明得很,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猜疑。表弟拿钱难道是真心为了我们窦家好?还不是想驱使我们为他争权夺位,一旦他上位,恐怕只会做的更绝,没人比我了解他,他现在对我客气,不过是因为我还有用处,他连自己亲娘在狱中都不顾,还会顾及我?”
总兵哑然,“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窦家还没有篡夺江山给本国改姓的想法,自然是在谁手下好干就选谁。”
总兵恍然大悟,“所以将军迟迟不动,是在看哪方给的利益大?更可靠?可皇上只拿兵符过来,似乎诚意不够,这兵符对我们来说有没有都一样啊,我们只听命于将军。”
窦文杰举起那枚兵符,“在我们看来一样,外人看来不一样,他是在逐步给我窦家恢复地位。窦家当年要帮助平王造反还不是因为被先帝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跟他父亲相比,皇上倒是聪明多了,知道放权的道理。”
“可他放权给您,就不怕养虎为患?”
“皇上忌惮的是表弟,我姓窦不姓李,表弟若没了,我一个外姓想要造反也无法服众,别说我还根本没有那个心思,除了打仗,我对别的兴趣不大,他也算摸透了我们窦家人的脾性。”
总兵说不出话来,似乎一时无法理解这些上位者之间的过招。
“皇上心里门儿清,放我出来是铤而走险,到想必也留好了后路。”
他笑着看向总兵,“一个猛兽,你若收不住亦控制不了,会如何?”
“会……会杀了它。”总兵说着,惊异莫名:“您是说,将军您若不跟从皇上,他会杀了您?”
“表弟也是一样的。”窦文杰笑了笑,“我如果不听他的,他也不会教我好活的,这本来就是软硬兼施,有去无回的一场赌局。”
总兵脸上愁云密布,他家将军倒是好整以暇,转身回屋休息去了,总兵长吁短叹地替他收了衣服,也离开了。
余鱼看着房门合上,才跃下墙头,虽然没试探到窦文杰的功夫,但此行收获颇丰,窦文杰果然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粗枝大叶,心细到令人不容小觑。
听他话中的意思,其实是向皇上这边倾斜了很多的,关键是怎么处理西戎兵器……余鱼靠着墙根思索,若窦文杰有心走回正道,她还是很乐意帮点小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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