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溪一把扯过余鱼:“姐姐,这是我妹子,她一听我说极乐阁这么好,也动了心思想入门。”
原来是妹妹。
女子审视地打量了一番余鱼。余鱼觉得她视线停留在自己胸部的时间似乎有点过长了,不免气闷。
末了,那女子挺了挺:“罢了,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这妹子虽然没你极品,好歹可以走个豆蔻梢头别有滋味儿的路线,也有不少人好这一口的。”
汪小溪冲余鱼得意一笑——怎么样,还是极乐阁懂行的人识货吧?不像那两个傻兄弟,看不出谁更值钱。
余鱼无语望天,同时松了一口气——好歹蒙混进去了。
“随我来吧,”女子转身带路,叮嘱道:“今儿晚上有贵客,要格外注意礼仪分寸,待会儿阁主不叫你们,你们就不要出声。”
“姐姐放心罢。”
女子一笑,拿尖尖的指甲戳着汪小溪的肩膀,“本来今天招待贵客,不该用新人的,我看在你嘴甜人机灵的份上,颇费了一番口舌阁主才通融的,你要拿什么谢我?”
汪小溪这种花丛浪蝶自然知道这女人讨的是什么,顺势捏住她手指,轻佻地把问题抛了回去:“姐姐想我怎么谢你?全听姐姐的。”
女子见他如此上道,恋恋不舍地抽回指头,嗔道:“等今晚的事儿完了再说。”
……
穿过府衙是顺州知府的私宅,这种公堂连后院的格局余鱼还是头回见到。
原来,这顺州知府刚上任时,自己提出要把宅子直接建在衙门后头,以此来证明自己勤政为民,废寝忘食笔耕不辍地为朝廷劳心费力。
风声放出去后,当地百姓都以为这回来了个好官,纷纷放起了鞭炮。待宅子修建之时,还有好事的酸儒给这栋独特的宅子起了个名字叫做“蚕烛”,意在歌颂新官像春蚕和蜡炬一样大公无私的精神。
只不过几年的政绩民生看下来,脸被打得啪啪响,“蚕烛”也变成了“残烛”。
一进后院,余鱼被眼前的景色镇住了——漆得朱红的大门顶上悬着两盏亮堂堂的门灯,中间吊块儿金丝楠木匾额,上题三个大字——蚕烛苑。
进门两扇古木雕花洒金屏风,上面画的是游龙戏凤,院里铺着墁地方砖,门口摆个梨木八仙桌。桌上笔墨纸砚的花纹不尽相同却遥相呼应,显是珍贵难得的一套,麒麟玉镇纸威风凛凛、晶莹剔透,观之不菲。
廊壁上挂着无数文人骚客的杰作,其中一幅笔墨形意皆上,脱颖而出,斗方的大字写着“闲云野鹤”,仔细一看落款正是本朝的书法大家柳江城。
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这些东西摆到大门口的,这顺州知府可真够哗世取名的。
才进了两进,院内错落的亭台楼阁,栩栩如生的假山,鱼莲戏水的菏塘便令人目不暇接,确是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比皇家园林都不遑多让。
余鱼看着那些贴金镶银的廊柱十分刺眼,皱眉小声道:“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啊!蚕烛,这名字起得真恰如其分,天虫火虫,都是害虫,肚子大的能吞天,所到之处燎得寸草不生!”
“又没燎到你身上。”
汪小溪好像并不关心这知府是否贪官,随手折了枝花儿插在余鱼头上。
余鱼抬手去摸:“做什么?”
女子回头看她头顶一笑,眼睛转而黏在汪小溪身上:“小姑娘是该多打扮打扮,虽则没你哥哥长得讨喜又勾人,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她怎么就比汪小溪差出那么多了?余鱼听了这话十分不忿,但又不敢反驳,怕惹恼了人家把她轰出去,只得腹诽——你也知道我还是小姑娘呐,小姑娘不用打扮就好看,谁像你涂脂抹粉的,脸上刮下的腻子能翻新一面墙。
汪小溪看她气鼓鼓的像只松鼠,不敢回嘴的模样十分有趣,手贱得想去戳她腮帮子,就听那女子说:“到了。”
二人忙往前头一瞧,嚯——整个后院灯火通明的彷如白昼,一张金丝楠木宴客桌上堆叠着无数珍馐佳酿,“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的盛景不过如此,推杯换盏间听得身边流水淙淙,乐伎指尖起落,钟琴叮咚,简直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宴还要热闹。
美食,美酒,美人,齐了。
余鱼跟汪小溪站在离宴席十几步远处等待传唤,她悄悄抬眼打量,主人位上坐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那位“残烛”了。
“残烛”精瘦精瘦的,和她想象中的脑满肠肥倒是相去甚远,一双吊梢眼精光闪闪,看着并不像昏庸之人。
右客座上那位,应该就是极乐阁阁主,他外表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岁,一脸的矍铄,只是满面红彤彤得过了头,活像喝了什么仙浆玉液补大发了。
至于为什么他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余鱼还认定他是阁主,只因左手边客座那位更为年轻,不过四十岁的年纪,英俊潇洒,举手投足间贵气难言,虽然穿着便服,也能看出绝非池中之物。
况且本朝以左为尊,这位应当就是领路女子口中所说的“贵客”,看顺州知府跟他说话时那讨好的神情,这位贵客的官阶显然要高出他许多。
再往下首坐的那些人皆是一脸恭维陪笑,看起来只是陪衬,并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余鱼一一扫过便罢。
桌上敬完了一圈酒,领路的女子才恭敬地上前禀报道:“各位大人、阁主,人带来了。”
阁主微微颔首,冲汪小溪招手:“好孩子,上前来。”
汪小溪往前走了几步,余鱼想跟上去,被那女子拦住,皱眉低斥道:“没规矩!之前说的话当耳旁风了,阁主叫你了吗?”
汪小溪从暗处走到光亮处,在离宴席几步远的地方稳稳站定。
他一抬头,顺州知府的眼睛便钉在他身上了,频频点头。
极乐阁阁主余光瞥见,很是得意,对那位语气轩昂的中年男子道:“王爷,这孩子您看如何?”
王爷?
余鱼大吃一惊,怪不得这顺州知府和极乐阁敢如此嚣张,原来是因为傍上了王爷这棵大树!
她对江湖情势了解不多,对朝堂更加一无所知,但却恰好知道这位王爷,因先帝子嗣不旺,本朝只有一位王爷,就是传闻中那位十分受宠又险些夺嫡成功的平王爷。
当年的争储大战结束得亦十分玄妙,按理说成王败寇,平王既然失败,还能留下一命已经够令人不可思议了,如今竟然还在封地过得十分滋润。
于是这桩庙堂奇事被巧舌如簧的说书先生们以化名的形式讲出了各种版本。
余鱼才能得知一二。
她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插手的这件事有多棘手,难怪汪小溪不让她管——她想过对方的后台硬,却没想到竟然涉及了天家。
余鱼竭力回想这段书的工夫,平王已经打量了汪小溪半晌:“不知为何,本王看你,似曾相识。”
他声音柔和,不急不缓。
余鱼不知汪小溪这个江湖百事通是否也了解朝堂上的事,只见他浓眉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许是小的和王爷有缘吧。”
阁主对他这讨喜的回答很是满意,摸着胡子道:“既然如此,还不赶快上来给王爷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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