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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柿子传信(1 / 2)


星落扭过头去看?獢獢犬,月亮大如圆盘,柔和的光色照在它因狂吠而动个不停的肥胖身体上,像给它镀了?一层银边。

“簧簧若变了?身,一定是位富贵闲人。”她意有?所指,促狭一笑,“那时候您还没从墙上下来,太胖太瘦他们非说狗随主?人,獢獢犬这么肥,别看?您画像上这么好看?,本人一定是个胖胖。”

皇帝被噎了?一句,直起身子看?着獢獢犬,“当年它来时,不过十几斤,今日再见怎么都有?五六十斤——若说随主?,该是随你才是。”

偷鸡不成蚀把米,星落若无?其事地转开?脑袋,“眼?神不好又有?劲儿,一身傲骨吃得多……这么说来是该随徒儿。”

皇帝心念一动,觉得有?必要为她洗洗脑,“獢獢犬乃是天子之犬,传说前朝有?一位皇帝,拥有?十万猎人和两千只獢獢犬——它本该在朕的身边护佑,却阴差阳错地在你的身边呆了?四年,这种机缘很难得。”

时辰已近亥末,山林愈静,月色柔和的很感人,星落往桌上一趴,把脑袋枕在了?手臂上,歪着头看?陛下。

“您真?可?爱,不是您嫌它太肥丢下它的吗?如今还说什么机缘难得——它听了?又该对月狂吠,狂野变身了?。”

一句可?爱说的皇帝唇畔上仰,不管是褒是贬,都能?令他千里万里而来的辛苦瞬间消弭。他看?着她,有?些疑心她的脑袋难道是鸭蛋,蛋白里包着蛋黄,晃荡晃荡全是水,什么都听不明?白。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题,继续谆谆善诱,“朕的狗你养着,朕从前的屋子你住着,朕的道袍你穿着——”他看?了?看?她头上束发的玉冠,“便是你头上的发冠都是朕的,这说明?了?什么?”

星落眼?睛眨眨,警惕地竖起了?自己的脑袋。

“说明?什么徒儿不知道,徒儿只知道您说过,您的财产都是徒儿的,莫不是想反悔?”她指了?指獢獢犬,“它虽然跟着我,可?吃的是百家饭,白日里到处撒欢儿,只有?晚上才回来找徒儿睡觉。”

皇帝蹙起了?眉,感觉有?些棘手,他伸出手指,把她竖起来的脑袋按下去。

“朕何尝不是——白日里赶了?千里万里的路,为的是什么?”

星落懵然一顾,觉得陛下这句感慨接的巧妙,好好地,怎么同獢獢犬共情起来了?。

“难不成您也是来找徒儿睡觉的?”她嘟嘟囔囔,“您也不是狗啊……”

星落想了?想大惊失色,又把脑袋竖起来,环视了?一圈儿内殿,旋即发起愁来。

“明?晨开?大静,我就在这凑合一宿,您瞧那里铺了?一床褥子,徒儿今晚就在这里睡了?——您万乘之尊,凑合不得,还是请监院为您安排卧房吧。”

她的脑回路令人惊讶,皇帝却不是打打蛇随棍上的人,只闷闷地嗯了?一声,“朕日行千里毫无?睡意,明?晨代你敲钟。”

凡大钟需叩一百零八下,皇帝望着她藏在宽大衣袖下的细弱手臂,有?些心疼。

星落却说不用?,她郑而重之,认真?道:“操劳国是,是您的职责,做好道士,是徒儿的职责,各人忙各人,谁也不必替谁。”

说来说去还是关?切陛下的来意,“帝京离这里千里路程,您说出现就出现了?,徒儿都疑心您会御剑飞行了?——您到底干什么来了??”

这个问题决然是逃不过的,皇帝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坦诚相告。

“那一日分别,朕对你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今晚赶过来,是想向你陪个不是。”

星落觉得很意外。

她心里装着静真?和女娃娃,装着世仙,还装着赶回帝京的哥哥,早就将同陛下的争吵抛至了?云天外,万没料到,陛下千里万里的来,竟是专程向她赔不是的。

她有?些歉疚了?,讷讷地问他:“单门?为这个来的?您是我的师尊,又是万岁天子,徒儿不会生您的气呀……”她嘟嘟囔囔,“再者说了?,从前您那样苛刻我,我都不生气,这等小事怎会记在心上。”

她不生气,皇帝却有?些不称意了?,“朕从前很苛待你吗?不是还给你买了?奶皮卷了?么?”

他垂下眼?睫,有?些伤情的样子,“白眼?狼啊黎太甜,朕还给你做了?五色丝线的香袋呢——朕十个手指头都扎成了?筛子。”

星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指了?指搁在桌案上的小布袋子。

“徒儿好好地收着呢,你看?这里蚊虫这么多,得亏有?您的小香袋护体,才不至于?一身大包。”

皇帝这才满意了?,眼?见着小徒弟因着自己卖惨,而心生愧疚,他忽然醍醐灌顶,像是找到了?爱情密码。

“朕骑了?两天一夜的马,腿都快废了?。”他环顾了?一番四下,见有?两列六扇的屏风立着,这便来了?主?意,“朕不耐烦交际,今夜就在这里宿下了?,将那屏风拖过来,隔在中间就成了?。”

星落挠了?挠鬓边。

“合贞女冠、太初师兄都要留在这里陪徒儿,您要是真?能?凑合,那就加入进来吧。”

皇帝心说好家伙,若不是他灵机一动,非要留宿,她就得跟那祁太初共住一室了?。

只是他小看?了?这间内殿,待青团儿和太初师兄身边的小道童把屏风归置好、铺好垫被之后,便都在门?边的软塌上歇了?。

这样的大通铺令皇帝愿望落空,两列屏风隔开?了?他和星落,左边是祁太初,右边是星落和合贞女冠,灯一灭,殿内就陷入了?黑暗。

修道讲究自然,男女大妨并不拘泥,皇帝哪里睡过大通铺,他睡眠轻,二十年房里连个太监都不能?有?,只能?在门?外边守着,这回即便一屏风之隔是小徒弟,皇帝也无?法安睡,这便坐起身来,闭目打坐。

过了?子时就是十五,月亮大的快要挤进窗子里,皇帝正闭目养神,骨碌碌有?什么圆的物件滚过来,直滚到了?他的膝边。

皇帝垂目,月色下,青绿色的果子圆溜溜,看?着倒像是半熟的柿子,他捡起来,清冷一眼?看?过去,屏风边露了?只小脑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冲他眨了?眨眼?睛,又缩了?回去。

是小徒弟丢过来的一只极大的青柿子。

皇帝的心隆隆的跳起来,栾川白土盛产无?核柿子,这柿子若是熟透了?,一定很甜。

他垂目看?了?看?柿子,看?见这柿子上依稀有?字,就着月色看?去,上头以炭笔写了?一行字。

“徒儿饿了?。”

皇帝失笑,垂目去看?那扇屏风后的小脑袋,可?那小脑袋迟迟不露出来,这样黑静的夜,骤然出声有?些奇怪,正想着如何同她说话,她那里又骨碌碌地滚过来一根细炭笔。

皇帝拿过笔,獢獢犬在一旁拱了?拱他的膝,皇帝一笑,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在柿子上细致写下:“吃獢獢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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