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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遗宝(1 / 2)


从沧淼御剑飞往平安镇不过半个时辰,加之楚照君一路心急火燎,不过片刻便已稳稳当当到了平安镇连绵起伏的后山。因着快到了新年,家家户户忙着置办打扫,众多寺庙皆香客稀少,如此,每年这个时候,普和寺都闭寺静心。

住持对于楚照君与沈见月的匆忙到来并不觉意外,只是恬然含笑,澹然道:“老衲知道二位定会前来,所以早先收拾好了子磐留下的遗物,这些事物都规整放在子磐生前所居的地方,二位可自行前去。”

沈见月恭敬点头,“多谢。”

二人穿过寺庙中的层层院门,行至子磐的居所。只见树木萧条黯淡,院子里栖落着几只寒鸦,更添了一笔寥落。只是推门而入,屋内整洁,器具齐整,必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日日朝夕相处,想必主持早已与子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她环顾四周,恍惚间几分伤感。见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封未开的信。她踌躇了几下,终还是撕开了信封。子磐事先对安柔的交托已经通过主持交给她,而这封并未说明给谁的信又有何意呢?

字迹潦草终透着几分刚正,显然是仓促时写就的:

小婢,欲必看至此书时,已不在矣。谢兮,帮了小乙许多,阿润在天之灵见之此乐,亦当开心之。我一生如一笑,悔之事不可胜数,最恨无善之母子。谓之,等我死后,慎勿告其父之恶,其有望之。切记,切记。温存近有异常,恐与组织有关,不若其悔,自是数者。吾愿之平安顺遂,早离苦海。小乙可当付汝矣,幸福快乐即愈。真不知该如何致汝之义也。

庚子年十二月十三日亥时二刻写就。

楚照君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眼中微有氤氲之气。恍惚中她忽然想起了楚轩写给叶嗣成的那封信,原来世间父母的愿望竟无丝毫差别,皆是期望自己儿女一生顺遂平安,幸福喜乐。她一阵感慨,不曾发现指甲深陷木桌之中,死死抠出了一个印记。沈见月凑过身奇道:“这倒是奇怪。像是……像是个杀人的景象。”她极力辨认着被楚照君抠出的痕迹

楚照君怔怔地回过神,立即放开早已泛白发青的手指,一阵麻木的痛楚迫然而上,但更多的是一种惊奇。她望着桌上痕迹,也有一会子讶然。这分明是子磐死前在泥土上用鲜血画出的印记!当时她不解,以为是随手无意划出的,但没想过竟然有何寓意。

她脑中顿时如水满溢出一般,各种念头盘旋着。楚照君一把推开轻轻掩好的门,不顾一切地奔出,却迎面在一座狭小的拱门前撞上了一个负责洒扫的老僧人。

那僧人已经很老,双眼浑浊,黝黑的皮肤上布满曲折的皱纹与道道斑驳的伤痕,看着久经世事。楚照君见这老僧面生,又有些见识的模样,忙恭敬道:“这位仙师,我有急事,您能让让路吗?”

老僧人却仿佛听不见,只是一个劲地喃喃着:“济贫,济贫……”

匆忙跟上的沈见月不知他说些什么,疑惑道:“你们神神叨叨说什么呢?济贫?我只知道平安镇南边有个济贫寺。”

楚照君微蹙的眉心骤然散开,眼中的一抹不解烟消云散,被一种清明的恍然取代。她立刻御剑而去,逐渐消失在了碧澄澄的天际。而那老僧仍旧不停地呢喃着,沈见月愣了半晌,一肚子气不知道该往何处使,喊了一声,旋即召剑飞快跟进楚照君。

沈见月紧跟楚照君,在连绵曲折的山脉附近悠悠转了良久,终于落往一个极小的村镇。镇上无丝毫人烟,柴扉紧闭,圈养牲畜的笼舍中空无一物。连一人多高的土墙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是个无人的镇子。顺着略为平整的石地缓缓走去,一座不算太小的寺宇映入眼帘。

楚照君轻轻扣了几下门,却无人应答。沈见月试探着往里一推,门却并未锁上,她顾不得讶然,随着两扇门悄然打开,闪身进了院子。院子内枯黄的落叶积了大片,细密的蛛网结在檐下,无比荒凉。楚照君用灵力燃起一道符咒,借着火光查看着晦暗的屋子。

济贫寺如其名,原来是个济贫扬善的寺庙,可供过路的无家可归之人居住,所以小有名气。但近几年渐渐褪去了颜色,不知为何。楚照君头一次来,却并不晓得这镇子已经破败荒芜成这样了。

随着里间屋门“吱呀”响动,楚照君的目光快速地落在了屋内一名男子的身上。他面黄肌瘦,衣衫破落,身上纵横着许多道伤痕,看起来极为落魄的模样。不过他即使再潦倒楚照君也一眼认出了——那正是自己要寻的温存。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沈见月却已奔上前去,探了探他微弱的鼻息,道:“还没死!”

楚照君将他周身查看了一遍,当手指触及到他丹田时猛然瞳孔一缩,温存的灵力竟然废了!而且从灵力平息的状态来看,是他自废的灵力,这又是为何?

她忙用仙力将温存薄弱的气息拽回来,见他神色稍稍红润,才安心了不少。过了片刻,温存醒来,但对于楚照君和沈见月的来临并不觉意外,反而有种心安理得的神情。

原来自温存杀死子磐后,便与老板逃往组织。组织内部水深火热冰冷无情,老板也是通过燕儿才勉强存活,但因何而得到了主上的青睐,温存无从得知。因为知道些许组织内部的秘密,加之组织怀疑这次严重亏损与组织内部人员逆反有关。他成了无用的棋子,所以被组织抛弃,决定除掉他。温存当然明白,于是自废灵力,以表对组织的一片忠心。但原先滋生他心中怒火的老板却对他弃之若履,反而派了一队人马来追杀他。无奈之下他便躲到了济贫寺之中。

沈见月微微皱眉,道:“一切皆有因果,这是你合该的结果。不过你应该知道,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是老板。”

他勉力点头,“当年我父亲是个正义之人,加之在道学上小有成果,所以被组织暗害。”默然片刻,他哀叹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楚照君淡然听他诉完,方才道:“想活下来吗。”

他颇为诧异,显然是不曾想到楚照君会问自己这样一个贻笑大方的问题,“你难道不恨我吗?”

“恨,当然恨。”她平静地将剑收回剑鞘,“我恨的千刀万剐都觉得便宜了你,所以想让你活下来后悔一生。而且再恨又能怎样呢?子磐已经被你杀了,又不能让他起死回生。你知道吗,他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觉悟,不再深陷囹圄,就当是赎罪好了,你活着,完成他的愿望。”

温存默默低下头,挤出一个苦笑,声音颤抖,“原,原来他并不后悔……是我,是我的错……想要怎么办,随你。”

楚照君欲言,却见沈见月不知从哪拿出个馍馍,犹自散发着热气,递给温存道:“吃了它,吃饱了有力气了就跟我们回去。”

她微微一笑,沈见月和她所想恰好一样。温存眸中含着一抹感激,伸手颤颤地接过馍馍,模糊不清地说了声“多谢。”

这,大抵是最好的结局。

楚照君与沈见月带着温存回往普和寺,主持寂寥的眼神在他身上幽幽一荡,开口说道:“温存,你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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