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如誓言般坚定,即便一生都被禁锢在方寸之地也不后悔。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他如一座雕像坐在悬石之上,脚下是一片碧色涟漪,两只俏皮的小狐狸在荷叶之上跳来跳去,追逐耍乐,其中一只狐狸将一颗李子丢到了他的腿上,并冲他甩甩尾巴,一副讨好的模样。
他低头看着两只狐狸,怅然若失,世外之境,没有世人的尔虞我诈,自给自足,秀丽山河风景如画,与世隔绝,这不就是他和阿姐梦寐以求的世界吗?
云夙他做到了,创造出了只在她们梦里出现过的世界,可惜阿姐看不到,否者她一定会开心很欣慰。
他实在不明白,一个杀人凶手为什么在杀完人后,又拼了命想要其复活?
不,云夙素来诡异,或许通过阴泉石看到了什么,他守了阿姐六世,唯有第一世他自身难保而错过了,那个时候,玄剑宗也还没有四方仪……
所以,那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一世,云夙他……
帐顶中,它如夜空中的星星,发出神秘的微光。
云夙合不上眼,夜不能寐,如黑紫色葡萄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头顶的晶石。
淮州瘟疫解决后,江北联合各路大军联合攻城,宫门被破之后,有人在一件密室之中发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女性尸体,以及晋丰帝的尸体,据有关人士透露晋丰帝的尸体除了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其他并无明显伤痕,显然是被一剑封喉。
新帝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整肃朝堂,拔除先帝的势力,提拔在此次战役之中的有功之臣,第二件事就是下令追捕昭容太子及其余党。
顾家小姐封后之日,舒雅入宫为妃,顾后虽是女中枭雄,在新帝面前却是小鸟依人,对于舒雅,她虽没有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有刁难过,过了段时日后,比起后宫里其它的莺莺燕燕,舒雅的老实本分,让顾后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时时邀她一起赏花品茶说话谈心。
“我曾以为只要能嫁给他,愿意放弃一切,可在这深宫大院待久了,我才知道我过得并不快乐。”
入城那日,舒雅曾仰望着一个女子与霁王并马而行,她穿着红色的战甲,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握着金枪,威武的模样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妇人,不禁问道:“那您后悔过吗?”
顾后苦笑,“时间能磨平了人的棱角,我虽不能再高骑着骏马在校场上肆意奔驰,但现在有了新的牵挂,其它的也都不重要了。”
舒雅出身书香门第,京城双姝之一,与她而言,家里与宫里并没有太多的区别,都有着必须遵守的规矩,她也就在那一日城门口看见顾后露出过羡慕的眼神,羡慕她不用卑微地屈于男人之下,可惜的是作为被她羡慕的人最后还是成为了与她一样的人。
她曾见过敢与命运对抗的人,那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秦绾绾,所有人都说秦家人罪有应得,不得好死,可她对秦绾绾却说不出一个不好的字眼,她与她一样被高门千百条的规矩所束缚,以最好的模样活在别人眼里,为家族带来荣耀,她被封建礼制压制得无法挺直腰板,可她不同,为了给自己谋出一条想要的人生敢拿命去赌,可惜结果是输了,后来她遇见了秦绾绾与她提到过的花不语,与她接触之后,她发现这两人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敢爱敢恨,也敢拿命去赌未来,但结果依然是输了,连命都没了。
所以,现在这个世道,女子还是没有出头之日。
“小雅,前些日子乾元殿修葺完后,陛下在后院种了一片海棠,你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舒雅看着尚不知情的顾后,有些为她感到心酸,忍不住问道:“娘娘,您知道海棠的花语吗?”
顾后懵,眨了眨眼睛。
舒雅莞尔,不知道也好,这个秘密或许适合就这么藏在陛下心中,也更适合葬在所有人的心中。
解语花,能解得了谁的心语?
夜鸦私自放走夜鸠后,很自觉地到新帝面前领罪,而当看见对方满手泥泞时,吓了一跳,放眼望去淡红点点点缀着整片绿色,花成簇团压低了枝头,而他一身华丽的袍子上沾了不少泥土,肩头也落着几片花瓣。
“主子,是属下太念旧情,您处罚属下吧。”
“是该罚。”言狄背对着他,从脚边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洗手,“我让你抓人,谁让你将人给放走了。”
夜鸦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即便是他知道了那个消息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复,他应该是额手称庆欢呼雀跃,可不知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
“主子,有个人死了,尸骨无存。”
言狄的身体出现了一瞬的僵硬,随后弹了弹衣服上的泥泞,随口问道:“是言笙吗?”
夜鸦摇首。
他转身走到他的身边,斜睨了他一眼,“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去,作为惩罚,将这个院子里的杂草都给我拔干净了。”
望着参差不齐的杂草,夜鸦抽了抽嘴角,这得干到什么时候?
言狄嘴角很明显地弯着,可明明是笑着,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是啊,死了就死了,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自新帝继位,大晋的江山才算彻底稳定下来,岭南由于地理位置,逃过一劫,而沈如意趁着战乱回到了岭南,待到朝中局势稳定后,他的性子便再也按奈不住了,在某一日长跪在南伯候面前,再次申明:“父王,我想回玄剑宗,无论你再怎么反对,我都要回去一趟。”
南伯候拍案而起,怒目横眉,厉声斥道:“混账东西!好好的侯府不呆去那鬼地方做什么?府里缺你吃的喝的还是穿的?你非要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找罪受?”
沈如意是个倔强的小子,南伯候的声音有多大,他顶嘴的声大就比他再大些,“父王,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信仰,我已经给姐姐报了仇,你在府里有这么多人伺候你,而我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你不要老是扼杀我的梦想好吗?”
南伯候一惊,险些栽倒,“你说什么?!”
“我要回玄剑宗!”
“不是,后面说的那句话。”
“我……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理想。”
“前面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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