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望道谢接过,抽出纸巾却没马上擦脸,而是取下头上的草帽,用纸巾将草帽里面擦干净,然后将草帽戴在她的头上。
她的眼睛遇到太强光线会不自觉地眯起来,这下有帽檐挡光,她的眉眼才舒展开。
恰好吹来一阵被烤热的夏风,林冬笙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混合着草药味,莫名有些好闻,让人少了些燥意。
“我快忙完了。”陈夏望说,“姐姐,你要不要先到那边等一下?”
林冬笙走向他指的路边树荫,靠着树干等他,虽然她原本只打算路过。
陈夏望帮一位皮肤黄暗的中年男人搬完草药,还用绳子系好,以防车子颠簸掉出草药。
忙完活,男人轻松不少,用家乡话和陈夏望闲聊,看他满头大汗,还要请他喝一壶凉茶。
陈夏望有点心不在焉,频频偷瞄林冬笙的方向,怕她等得不耐烦,连连谢绝男人的好意。
男人给他做活的零钱,陈夏望道谢,朝林冬笙走来:“可以了,走吧。”
走出很远,林冬笙发现走的不是回家的路,但她没出声问,左右陈夏望在这又不可能迷路。
他带她来到村里的一家小卖部。
小卖部位置较偏,是一个大婶的家里,二楼以上住人,一楼空出小块区域卖东西。
有柜台卖烟和糖果,高点的木柜摆卖牙刷、毛巾、盐等日用品,只是都摆得凌乱随意,空间也狭小,只能让人一前一后地走,整个小卖部看起来又暗又旧。
这里还卖许多三无产品小零食,所以门口通常会聚集些小孩子。
林冬笙跟着陈夏望来到小卖部角落里的小冰箱面前,冰箱外壳旧得像一张泛黄的废报纸。
他拉开冰柜,问她:“想要哪一个?”
林冬笙明白过来,他是想用刚刚打零工的钱,请她吃冰淇淋。
她刚想说她来请,结果抬头对视上他澄澈黑亮的眼睛,便只好随手拿起一根冰棍,改口说:“这个吧。”
陈夏望稍稍弯唇,也拿起一根相同的冰棍去结账。
老板王婶常年不在柜台,村里人都孰门熟路穿过小卖部到后面屋子找她结账。
后面更大的区域凑了两桌麻将,王婶在其中一桌打得不亦乐乎,抽空抬眼看他们,说:“两根冰棍一块钱。”
陈夏望将钱递去,然后和林冬笙往外走。
谁知刚出小卖部,二楼传来一道女声:“喂,陈夏望!”
陈夏望和林冬笙纷纷回头,没看到二楼阳台有人,不一会儿,有个女孩从小卖部里冲出来。
她和陈夏望差不多的年纪,染了一头黄发,但没护理好,头发又干又乱,像风吹倒的稻草,脖子上和手腕处挂有叮叮当当的链条饰品,脚踩一双人字拖。
她过来先瞪一眼林冬笙,才问陈夏望:“这是你表姐的朋友吧?”
陈夏望点头。
“那你表姐呢?”
“她在朋友家玩。”
“那她是怎么回事?”女孩指着林冬笙,气势汹汹的语气,简直像当场逮住男朋友脚踏两条船的正牌女友。
“她不是你表姐的朋友么,为什么跟着你?”
“还有你为什么请她吃冰棍?”
陈夏望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请她?”
女孩一噎,半天答不上来,似乎有些话说不出口,瞥见一旁事不关己的林冬笙,当即调转矛头:“你说!”
夏天冰淇淋融得快,林冬笙啃着冰棍,神色淡淡:“说什么?”
女孩又是一噎,看了看陈夏望,又看了看她,最后一咬牙,恶狠狠冲她说:“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又跑回楼上,只是每一步子的闷声都传达着怒气。
林冬笙:“她是谁?”
陈夏望见她神色冷淡,没有半点不悦,才松口气解释:“她叫王诗宜,是我同班同学。”
“同学?”
林冬笙回想女孩一身要混迹社会的不良气息,有点难以和陈夏望这种纯澈善良的好学生做比较。
转头就将女孩的幼稚警告抛之脑后的林冬笙,还真被王诗宜找到机会,堵在路上。
王诗宜趾高气扬地说:“你离他远点,听到没?”
这个他不用点明是谁,两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林冬笙当然不可能被她恐吓住,反倒觉得她这种幼稚劲怪好笑的,“哦,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
林冬笙挑眉:“所以呢?”
王诗宜顺着就说:“所以你滚远点!”
“按照你的说法,”林冬笙眼皮子都懒得动,“你也不了解我,那么现在请你滚哦。”
王诗宜被堵得一口气闷在胸口,牙关一点点咬紧。
班里的女孩也有试图接近陈夏望的,他性格虽好,却也不见与他人亲近。
在这个开始追求美的年纪,班上的女孩各种打扮,加上学校学风不好,校纪根本约束不了她们,于是王诗宜也追随所谓的潮流,染发美甲打耳洞,将自己打扮鲜明,渴望吸引在意人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是好看的,陈夏望迟早会发现,并且渐渐在意她,喜欢上她。
而这样的幻想,在她见到林冬笙之后,轻易破碎掉了。
林冬笙既不染发,也不打耳洞,甚至连饰品都很少戴,她的皮肤白嫩细腻,黑发利落齐肩,一身简单的淡紫色短袖和休闲短裤,既没有像她们刻意显露身姿,又无意识间显露姣好的身材。
她眉眼冷淡,总带一点疏离,又莫名地有气质。
王诗宜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令她心慌,不安,产生焦躁的危机感。
迫切催促她,赶紧叫林冬笙远离陈夏望才好。
林冬笙看她眼睛泛红,泪光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又恨又不服输的倔强模样,就懒得再搭理了。
“你喜欢谁,那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以此来干涉别人,未免幼稚过头了。”
林冬笙丢下这话,散漫地迈步子离开。
她边走,边出神地想起自己读初中那时,班里也有两对早恋的同学,一对藏得很好,另一对被抓住,闹得全年级轰轰烈烈。
随着身体第二性发育,意识上也渐渐对异性产生朦胧的好感,在意着,被吸引着。
但就像每个人身体发育的时间不同,哪怕在同一个年纪,同一个班级,每个人心里出现情愫的时期节点也会有所不同,不然就不会有早恋的说法。
好似同一植株上的几个花苞,有的绽放早,有的最后才开。
不过他们喜欢谁,憎厌谁,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