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爷恩典,谢王爷恩典……”
雪乔里滚带爬的跑出了北院,房间里就只剩他三人。
“王爷是要先去混堂沐浴么?”
沈明庭没说话。
李京九转过头,对着对露枝道:“去把伺候王爷的奴才都叫过来吧,王爷一路赶来,也乏了。”
“是……”
露枝出了房间。
李京九自看了两盏茶,一盏给了沈明庭,一盏自己端来喝着,朝床上走去。
且不料手腕被人从后拉住,她缩着腕子挣了挣,扯不出来,回头,见沈明庭像跟桩子似的立在原地,头低着。
一道幽而沉的声音像烟雾般的飘过来。
“本王有话同你说。”
李京九没有谈话的兴致。她催着沈明庭去沐浴,其实是自己累了,乏了,想睡觉。再加上她和沈明庭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明日了了那桩事儿,她就脱身了。
她瞧着自己被箍紧的腕子,犹豫了好一会儿。但见他意气坚定,不吐不快的样子,还是站回他的身边,用手轻轻退去他的手。
“王爷请说。”
“你去宫里,果真只是去给太后看病?”
李京九急着性儿道:“方才说的那些,王爷真就一个字不信么?你可以去问太后,问她宫里的太监宫女,又或者你怕我父亲利用职务之便包庇我,可以让人看着我,不让我传信,然后偷偷去调太医院的档来看。太后看过什么病,用过什么方子,都有档案记载的。就是我在宫里给太后治病,王太医也要在一旁看着的……”
李京九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他沉着脸却没有说话。
李京九知道,一面之词他是信不实的。
她说完了,两眼睁得大大来探他的神情。“王爷?”
沈明庭又把头转到另一边,一副心思不宁的样子,然后道:“我去北境,你就这么盼着我死么?”
李京九的牙不小心磕了下舌头,传来很轻却很尖锐的疼痛。
这是她心虚的地方,沈明庭正中要害,叫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应对的词来。
她捏着手里的翡翠杯子,转了两圈,红褐色的茶水波光潋滟,反映在她眼里,却是一片混沌的黑色。
她盯着茶水长声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和我爹是担心王爷,也是担心自己。写这封信的时候,王爷是北境唯一的援军,要是王爷输了,天照国人杀入京城易如反掌。我们做大夫的不比你们做将士的,你们做将士的英勇无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我们做大夫的治病救人,见多了黄土埋到嗓子颜还挣扎着要求生的病人。生命之可贵,直接把我们养成了胆小惜命的性子。我爹一分析战局,觉得有危险,我就忍不住害怕起来。一怯懦妇人,为苟活而打算,实叫王爷见笑了。”
明明是有悖仁义的事儿,却被她说得理所应当,滴水不漏。
沈明庭的目光中变化出深谙的佩服来。
“所以,你觉得我二人只是交易关系,不存在道义上的互助是么?”
李京九忍不住偷偷的撇了下嘴。
道义二字是怎么堂而皇之的从他这只大尾巴狼嘴里说出来的?
李京九摇头否定:“道义上的肯定有。王爷对京九有恩,您遇上什么难处,京九自会竭尽全力。只不过……”她难为情的笑笑:“只不过京九再有心力,也是位卑资浅。反观王爷位高权重,无所不能。倘若王爷真遇上什么难事儿,以京九的这点本事,估计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他哂笑一声:“你倒是很会把自己摘出来。”
李京九尴尬的捏住袖子,道:“王爷说什么,京九没听清。”
沈明庭一甩袖子,“没什么,夜深了,先睡吧。”
他说完就去了外间,想必是要去混堂沐浴去了。
李京九浑然松了气,把茶杯置回桌上,脱了裙子,熄了灯,放了帘子睡觉。
大概是脖子上落了伤痕的缘故,睡着了也总觉得有人捏着她的喉咙。她从睡梦里清醒过来,睁着眼要确定一下方可继续安睡。没成想刚撑开条眼缝儿,就瞧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站在床前,身上披着层半透的中衣,抬腿正要上床。
李京九很快认清那人正是沈明庭本人,一下惊坐而起。“王爷,你……你怎么还不睡?”
“这就要睡了。”他很懒散的说着,抬手掀了帘子,一双黑沉沉的丹凤眼儿射出两道幽幽的光来。
“您的榻,在外间……”说完见沈明庭既没走错的意思,也没让她的动作,她心中登时声出不好的预感,全然顾不上自己只穿了件若有似无的纱衣,一下就蹦了起来蹑手蹑脚要从他身上爬过。“王爷辛苦,王爷辛苦,我去睡外间,不打扰王爷休息了,王爷歇着吧。”
谁知背上一沉,她就被摁了回去。
沈明庭单手就环住她的蜂腰,在她嫩肉上收指一掐:“去哪儿,你不一直就喜欢睡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