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面无表情走出自己居住的房间,跟着山庄内的侍女走向湖中水榭。
他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魔法,可以将人变小。他更不相信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真的是个可以让人放在桌子上把玩的‘玩偶山庄’。
虽然,他在那个人的桌子上,看到了此处山庄的缩影,也看到那里面人影憧憧,看清了站在他眼前,为他领路的娇俏小婢的容颜。
可就因为看得太过清楚,他才更不相信。
他宁愿相信山庄主人精通阵法,或利用天地之能,造了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用来愚弄所有被关进来的人,让这些人真的以为,自己是进了玩偶世界,变成了拇指大小的小人。进而丧失斗志,浑浑噩噩活下去,或因失去希望,自裁而死。
他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却没想到,此间的主人待他竟格外的客气,客气地请他喝酒。
此时,水榭里附近只剩他们两人,主人俨然一幅好客的模样。
可连城璧还是从那个侏儒眼中看到了阴毒的恶意,感受到了他森寒的杀意。
连城璧并没去碰那杯酒,也没有落座,只定定瞧着坐在宽大椅子中的侏儒,这人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皇宫宝殿上,他戴着形状古怪的高冠,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矮了,他看起来庄严而高贵,俨然竟有几分帝王之相。
连城璧直视他的目光,冷冷道:“我不认识你,但我能感受得到,你恨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主人微微一笑,他手中酒杯轻摇,一派舒服闲适的样子,根本就没将连城璧看在眼中。
“哦,我们聪慧睿智的,江湖新一代领袖连庄主,可猜出老夫的身份了?”
连城璧:“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结了仇。但我即已应邀而来。在你的地方,难道你还不敢说出你的身份?”
主人缓缓放下酒杯,啪啪啪拍起了巴掌:“连庄主,可以继续你的表演了。”
连城璧微微皱起了眉,转身就要离开。他已经确定,眼前的人恨他至深,他既然不愿说,自己也没必要与他纠缠下去。
只是他也知道,这人既然深恨他,就必然不会容他轻易离去。
身后传来那侏儒的阴笑声:“连城璧,你既来了玩偶山庄,又没能破开山庄的阵法。可见你并不是个心胸宽大,有君子之风,仁者之心的侠士。你就留在这里,等一位真君子来拯救你悲苦的命运吧。至于外面无垢山庄的结局,呵呵,自不必你来操心了。”
连城璧猛地转身,身形如风,手中剑直刺上座的侏儒,他的剑如风,似春风般温柔,却也快似闪电。只眨眼的功夫,他已从门口到了侏儒的身边。
他的速度很快,在这江湖上,几乎没人能躲过他这突然的袭击,可那讨人厌的侏儒却轻松避开了他的攻击。甚至于,他还跳到了他的剑锋之上,冷冷俯视着他,像是在看地上的烂泥。
他说:“连城璧,死心吧。就算再过十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当年,若非我大意之下着了那恶贼的道。被你这小人拣了便宜。我能有今日,哈哈哈。”
连城璧:“……”?
这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可连在一起,他竟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当年死在自己手中,什么叫十年后,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容不得他多想。
侏儒的身体虽不太重,但他站在自己的剑上,本就占据了地利。
连城璧迅速改换剑招,瞬间挥舞十几次,却不想那侏儒竟像是沾在了他的剑上。
无论他怎样动作,侏儒都是那般阴冷的盯着他。这样的目光,让人背脊发寒,汗毛直竖。
侏儒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弯刀,刀光一闪,闪电般劈向连城璧的左臂。他这一刀,刀光如闪电惊鸿,刀风如雷鸣,其势之急令人防不胜防,其势之猛更是凶猛绝伦。
这矮小的侏儒,竟然拥有着绝世的武技。
连城璧本就是青年一代的领袖,江湖少有敌手。可他在这一刀之下,竟不得不撒手后退。
他是个剑客,一名真正的剑客,可在这一刻,他却不得不弃剑保命。
侏儒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难听,难听得像一群乌鸦在嘎嘎叫,但他的笑声却含了充沛的内力,刺得人耳膜生疼。
“连城璧,当年,你是怎么对付我的,我就怎么对付你。当年啊,你害死了我,继承了我的基业,我却看不上你无垢山庄那点家业。”
他一脚将连城璧的剑踢进水榭外的荷花池,他笑得阴毒又得意:“你还不知道吧,连大庄主,在你来赴约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烧无垢山庄了。现在的无垢山庄只怕已是一片火海,哈哈哈……”
连城璧虽以剑术成名,但他并非不会拳脚功夫,可手中有剑的他,尚不是这怪异侏儒的对手,没了剑,也只有挨打的份。
此时听他说派人去烧无垢山庄,他心里那根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与在下有何仇何冤?为何要这般对付我无垢山庄。”
侏儒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你且放宽了心,我不会杀你的,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容你死去。”他才不会给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般得天独厚,能重来一回,可万一呢。
他低低笑了起来:“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将你那未来的妻子,天下第一美人给掳过来。让你们在这里成就好事,生一窝小孩子,供老夫养来玩。你就看着那些小崽子们,认敌为父,成为我脚边的狗吧。哈哈哈,就不知道那天下第一美人,她是选你这个昔日的少年英才,如今的阶下囚做夫婿,还是选我这个高高在上的主人做夫婿了。”
连城璧:……
连城璧要疯了,和一个疯子对话、战斗,是怎样的感觉。
当那疯子比自己武力要高出许多的时候,连城璧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可惜,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在这人面前,却根本就不够看。
反而,这怪人的武功,好似专克自己的招术。
此时再想想他说过的那些话。连城璧已经开始怀疑,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这般了解他的武功。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人,却像是与他拥有血海深仇。
可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老天爷为何会让这么一个恶人,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还是说,自己比他还要……,不,这不可能。
连城璧的身体重重撞到屏风上,撞倒了屏风,撞上水榭的石柱,他的人也滚落在地。
他已受了严重的内伤,涌到喉间的血,颤抖的双手和已经没了知觉的双腿,都让他深切的知道,自己输了。
这一输,不仅输了自己的命,输了无垢山庄。他却连眼前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他并不认命,他微微低垂着头,咳出一口血,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袖中剑终于出手。
本来,以他现在重伤的情况,别说刺出这惊天一剑了,他连坐起来都难。
可他这一剑,却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的速度。
这一剑,是他生命中最快的一剑,也是决绝的,拼上性命的一剑。
侏儒脸上玩味的笑意微顿,他迅速后退,这一退就退出了水榭。
他躲过了这一剑,脸上玩味的笑意也变成了纯粹的恶意。那一剑虽惊艳,可是以他的本事,是可以正常应对的,他本不必后退。可能心灵深处,对于连城璧这个人,还是存着几分惧意的。刚刚下意识的躲避让他恼羞成怒。
他手中的刀再次出手,这一刀依旧很快,很准,他的刀锋对准了连城璧的右手。
他要切下这只手,让连城璧再无依仗,再没翻盘的可能,他要将他踩在脚底下,看着他痛苦的像死狗一样活下去。
连城璧微微侧了侧身,他此时的力气,也只能容他侧侧身了。
可不侧身还好,这一侧身,对着刀锋的竟成了他的脖子。
眼见刀锋就要割掉这年轻英俊,完美无瑕,如美玉般的少年的大好头颅。
那挥出这一刀的人,竟然在这千钧一发停了下来,并改变了刀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