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的嫁衣,衬着绛红色的轻纱,层层叠叠的拖在地上。裙摆上繁复的花纹,就像新娘此刻的心情般,纠缠纷扰的让人看不明了。
苏婉若透过眼前的红纱向外看去,只觉得入眼皆是一片朦胧的红色,心里却透不出半分喜意。
前路漫漫,一个女子的命运就这样被轻易的决定了,只怕放在谁身上,心里都不免忐忑吧。只是她苏婉若的命运,即使飘忽如浮萍,也势必要为了自己争上一争。
苏婉若一步一步的踏着脚下的青石砖,每走一步,心中便坚定一分。待看到相府门前那支大红簇锦的仪仗时,脸上早已挂起了相府嫡女端庄的笑容,在苏儿的搀扶下,朝苏相跪了下来。
“父亲。”
甫一开口,苏婉若的音调里不禁带了几分哽咽:“女儿拜别父亲,今后女儿不在身边,还望父亲多多保重身体……”
“阿若,快起来。”亲手将苏婉若扶了起来,苏相看着眼前的爱女,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自从他的夫人、弦月国的长公主因病辞世之后,这个女儿就好像一夜间长大般,变的安静懂事起来。
即使是皇旨颁下的那日,她也只是静静的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日一夜后才出来。然后便顺从的应下了皇旨。
只是那安静的模样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疼无比。
苏相那时才知道,他这个父亲,不仅护不了女儿一生一世,甚至连她的第十六个年头都无法周全。
“阿若……”
苏相怜爱的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相府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苏相微微皱眉,却见管家匆匆的自府外跑了进来,附耳小声禀报道:“老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打晕了看守的侍从,逃出宫了。”
“什么?”苏相皱眉,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婉若,朝管家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府里上下加强戒备,一有发现立刻回报。”
说完,便亲自携了苏婉若的手,踏着金毯,朝早已等候在外的的轿撵走去。
珍贵的金丝绒毯自相府前厅延伸至门外的大红轿撵下,苏婉若握着父亲宽大的手掌,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心里突然涌起浓浓的不舍。
……
“阿若!”
就在距离轿撵剩下不到两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急促的响起。苏婉若娇弱的身体一震,下意识的自轿撵前停了下来,却定定的没有回头。
而苏相的手,早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阿若。”停顿间,只见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由远及近的跑了过来,喘息着伸手拦在苏婉若与轿撵中间。
……
鲜红的嫁衣,刺痛了楚和觞的眼睛。楚和觞俊朗如玉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狼狈,原本束好的发冠已经凌乱的歪在一旁,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此刻满满都是水汽。
“阿若,你别走。”
见苏婉若静静的没有答话,楚和觞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扯她的衣袖。指尖还未触到那刺眼的红色,便被轻巧的闪开。
一时间,楚和觞不由有些滞愣。
“阿若……”楚和觞嚅嚅的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从父皇下旨阿若远嫁中州之后,宫里上下就一直瞒着他。若不是他近日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打昏侍卫跑了出来,只怕自己连阿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阿若一定是怨自己没用,才会赌气答应远嫁中州的。想到这里,楚和觞心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太子殿下,臣女谢太子殿下前来相送。”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颤抖,苏婉若暗暗握紧了苏儿的手腕,朝楚和觞稳稳的拜了下去。
而楚和觞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声音颤抖道:“阿若,你、你当真要嫁去中州?当真、要抛弃……我?”
“君无戏言。还望太子殿下怜惜弦月国的百姓。”
话毕,苏婉若便再无停留,直直朝轿撵中走去。当走到楚和觞身边时,狠心将袖中一支有些陈旧的并蒂金钗塞回他的手中。
楚和觞低头看去,身子突然不可置信的颤抖了起来。待要再抬头去看阿若的表情时,却见层层珠帘已然落下,荫蔽了苏婉若悲喜不明的面容。
……
喧嚣的礼乐声中,只听楚和觞嘶哑的叫喊声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疯狂。
“阿若,你若不在,我做这太子又有何乐趣!”
轿撵中,苏婉若听着这话,两行清泪径自从眼眶中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阿觞,若是你当真有心,又怎会在这最后一刻才出现在我面前?
眼泪浸湿了眼前绣工精致的红纱,华美的轿撵载着苏婉若这份再也道不明了的心结,朝中州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