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自顾自地在她面前坐下,顾芸虽然语气嫌弃,可余光却时不时地瞥向顾祁。
顾芸坐着轮椅,顾祁的视线落在她的两只脚上。
当年顾芸和顾祁的父亲吵架,顾祁的父亲失手将她推下了楼梯,导致她的双腿再也站不起来。
骄傲如顾芸，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接受这样的变故,精神几次崩溃，近两年才开始慢慢好转。
因为是意外，顾祁的父亲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惩罚。在顾芸出事之后,甚至申诉离婚。
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顾祁自己改了姓,跟着顾芸。
顾芸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一个答案，顾祁薄唇轻启,淡淡道：“今天没事，过来看看你。”
顾芸轻哼一声，假装不在意，顾祁早就习惯了她这样。
母子俩同在一个屋子里，大部分时候都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顾芸每次看到顾祁，总会想到他那个混账父亲。
而顾祁，从小就和他的父母不太亲近，长大之后自然也没什么话题。
沉默了一会之后，顾祁破天荒地开口问了一句：“你后悔吗？”
顾芸怔了怔，看着顾祁。
这么多年,顾祁对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十分淡漠的，从来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顾芸说：“后不后悔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都已经发生了。”事已至此，除了看开，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顾芸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顺嘴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祁用特别平静的语气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脸上带着困惑犹豫的表情。
话落，顾芸吃惊地看着他。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多，可这么多年，顾芸一直都清楚，顾祁对于感情的事情到底有多排斥。
不止是顾祁，就连顾芸都以为，他这辈子注定只能一个人了。
房间里和平常一样的沉默，但两个人心里都揣着心事，很多话呼之欲出，又不知道从哪开口。
过了半晌，还是顾芸说：“对不起。”
顾祁疑惑地看着她。
顾芸苦笑一声，缓缓道：“当年如果我肯放手，早点带你离开，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对感情和婚姻都充满了恐惧，尽管表面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
有些痛苦，是深入骨髓的。别人看不出来，可无数个深夜里，那些回忆还是会铺天盖地地涌来。
顾芸当然知道那个时候的顾祁有多害怕，可是年轻气盛，到底控制不住自己。
再往后，就已经晚了，没办法改变了。
顾祁淡淡道：“我没怪过你。”
顾芸笑了笑，“我知道。”就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怪自己。
顾祁安静地看着她，顾芸头一回像一个母亲一样说：“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后悔，也后悔。不后悔的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后悔的是，我不该苦苦纠缠，害了自己，也害了你。”
顾芸语气严厉道：“顾祁，你是我顾芸的孩子，我不准你像个懦夫一样。如果有了喜欢的女孩，真的想要照顾她一辈子，就勇敢点。”
顾祁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道：“知道了。”
“回去吧，要是成功了，记得把那女孩带过来，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得上人家。”
“嗯。”
顾祁从房间里离开。
片刻后，护工从外面进来，看到顾芸嘴角涌起的笑意，闲聊说：“顾芸姐，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顾芸唇角漾起一丝笑意来，嘴角却倔强着说：“没有，你看错了。”
从疗养出来之后，顾祁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脑子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去权衡，只想听听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到了傍晚，顾祁将车开到了苏盼的公寓楼下。
他给苏盼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响了好几十秒，苏盼才接。那一刻，顾祁觉得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长。
“喂，顾医生，有事吗？”苏盼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顾祁顾不上说自己的想法，立马着急地问她：“你怎么了？”
苏盼脸色惨白，全身上下冒着冷汗，胃疼得她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上。
苏盼咬了咬牙，说：“我没事。”
“苏盼，到底怎么了？”顾祁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严厉。
苏盼这才开口说了实话。
顾祁立马说：“你等我，我马上上来。”
苏盼来不及疑惑，喂喂了两声，对面已经没了动静，电话却又没挂断。
片刻后，有人敲门。
苏盼诧异了一下，透过猫眼往外看去，依稀能辩出那个人的影子。
她把门打开，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顾祁扶着她坐下，问她：“吃药了吗？”
“吃了。”
见有点严重，顾祁立马不容置疑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苏盼“啊”了一声，“不用了，过会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