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笨蛋会把自己认识的人贴在墙上?”西里斯无所事事地抬脚踢了踢詹姆搁在床脚的袋子,“你要是喜欢那个,圣诞节我可以送你几本杂志。”
“杂志?”詹姆的声音变得有点儿尖了,不过西里斯没有留神细听。
“是啊。不像巫师照片会动,但也够你看的了。”他正弯下腰翻开脚边的袋子,“嘿,你买衣服了?看起来怎么像裙子……”随手拎出一件袋子里头的衣服,西里斯惊讶地发现这居然真的是一条裙子!他转头去看詹姆:“我说,詹姆——”
西里斯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房间里已经不见詹姆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留着一头褐色长发的姑娘,她皮肤很白,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蓝得像在发亮。
艾尔维拉·琼斯站在墙边,她穿着一身衣袖和裤腿都明显过长的、极其不合身的衣服,脑袋后面是好几张麻瓜比基尼女郎的招贴画,其中一幅招贴画上的女孩看上去就像跪坐在她的头上,滑稽地保持着一个扭倒上身的动作,被单薄泳衣裹住的胸部几乎要挨着艾尔维拉的耳尖。
西里斯呆住了。他运转迟缓的大脑有那么一会儿简直没法处理眼前这幅怪异的景象:艾尔维拉怎么会在这里?十几秒钟之前,站在那里的还是詹姆——等等,她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是詹姆穿的?
“不会动的照片是什么样的?”艾尔维拉凉飕飕的声音把西里斯从混乱的思绪中猛地拽了出来,“我问的是杂志里那种。”
她抱着胳膊慢悠悠地问他,蓝眼睛已经危险地眯缝起来。
“……艾尔维拉。”西里斯立时清醒过来,忽然觉得手里那件又凉又滑的裙子有点儿烫手,“你怎么——你喝了复方汤剂?”他想到刚才“詹姆”种种古怪的表现,脑内终于灵光一闪。
“显而易见。”艾尔维拉干巴巴地说,抱在胸前的两条胳膊还可笑地被裹在长长的袖管里,“我大老远跑来,担心自己这种纯血统的叛徒没法进你家的房子,所以还特地喝了复方汤剂——就为了见到你,把你接去戈德里克山谷。”
结果他不仅走不了,还在房间里贴了那么多麻瓜女孩的招贴画——三点式泳衣,嗯?艾尔维拉气呼呼地想。她一直在担心西里斯在这间房子里过得不开心,可眼下看来他倒是过得挺快活的,是不是?
西里斯的心狂跳起来,主要是因为惊喜和高兴(他决定暂时不去想次要原因)。
“所以你是来接我的?”他起身走向她。
“至少我是这么打算的。”艾尔维拉的两条手臂依然紧紧地绞在一起,刻意拖得长长的音调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可惜你不打算跟我走。”他一定还挺乐意留在这里的,是吗?墙上有那么多麻瓜姑娘陪着他呢。
然而西里斯仿佛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他已经走到她跟前,弯下身搂住她的腰。“你真是个天才——”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直发笑,直到真正抱住她的这个瞬间,西里斯才彻底把墙上那几张使他尴尬的招贴画抛到脑后,“居然想得出这种主意……扮成詹姆混进来——老天!”
这是西里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大费周章地从戈德里克山谷跑来伦敦,准备了纸条、复方汤剂、衣服,用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混进这幢房子……换做以前,这种事只有詹姆才干得出来。而现在,站在西里斯面前的却是艾尔维拉——艾尔维拉!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女友会为了接他而制定这样大胆的计划。
听出西里斯语气里的欣喜,艾尔维拉紧紧缠在胸前的胳膊总算放松了一些。
“我希望这是称赞。”她板着脸说。
“这当然是称赞。”西里斯转过脸亲了一下她的嘴角,轻而易举地抽出她夹在胳膊底下的手,再把她轻轻推到墙边,又笑着低下头去吻她。“每天呆在这鬼地方,我都快发霉了。”他贴着她的嘴唇说,那双灰眼睛里闪烁着心满意足的笑意,“我从没想过你会来找我。你是什么时候定的计划?给我写那封信的时候?”
“哪一封?”艾尔维拉的双手已经习惯性地搂住他的脖子。她发现西里斯和詹姆一样,个头窜得比她的更快。这个暑假她长高了这么多,竟然也没赶上西里斯长高的速度。
“你在结尾说梦到我的那一封。”西里斯答得很随意,却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得意。
艾尔维拉的脸微微泛红。
“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吧。”她含糊地说着,避开他的目光,绕到他脖子后面的手拨弄起了他又长长不少的头发,“我原本还计划我们可以先在伦敦玩一晚,等到明天再回家。”
“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去玩。”西里斯还懒洋洋地垂着脸,拿鼻尖蹭了蹭艾尔维拉的鼻子。她似乎长高了不少,而且比以前更漂亮了,身上那种干净的气味却没变。西里斯喜欢她的气味,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膨胀得很厉害,那是一种毫无压力的、轻松的感觉,哪怕此刻他们还待在这幢倒霉房子里,他也能够感到自在了。
“晚上你打算住在哪里?”他问她。
艾尔维拉的目光回到他脸上:“我以为你家有空房间能招待詹姆。”
“你在开玩笑吗?”西里斯的眉梢高高地扬起,“这里可是历史最悠久的黑巫师家族的祖宅。”上回在阿尔法德家她就被吸进了衣柜,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对付不了衣柜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凶器。
再说,艾尔维拉也不该住在这里。西里斯看着她那双蓝眼睛想。她该生活在戈德里克山谷,那种阳光充足的地方。像詹姆一样。
然而艾尔维拉可不知道自己的男友在想什么。她煞有介事地看一看周围:“你的房间至少是安全的吧?”
“那可不一定。”西里斯语气平平地说。她想跟他睡一块儿?那她就该担心另一种危险了。
艾尔维拉总算笑了。
“其实我已经在破釜酒吧定了房间,”她告诉他,“今晚我住在那里。”
“破釜酒吧?”西里斯观察着她的表情,突然一笑:“正好,我要去那里找一个人。”
他松开她的腰,转而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等。”艾尔维拉拽住他,低头在兜里掏药剂瓶,“我得先喝点儿复方汤剂,否则克利切会看到我。”
西里斯好笑地抓起一旁椅背上的隐形斗篷抛给她:“有隐形衣,你还喝什么复方汤剂?”
险险地接住隐形斗篷,艾尔维拉愣了一下。
“好吧,那我先换身衣服。”她说。
也对,她穿成这样没法活动。西里斯于是点点头,拉来桌前那把椅子,顺便指一指卫生间的方向:“卫生间。”
艾尔维拉眨了眨眼睛。
“我就在这里换。”她说。
西里斯刚坐下来,身形不由一顿。她说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这儿可是历史最悠久的黑巫师家族的祖宅,我可没胆量一个人呆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艾尔维拉平静地继续说着,人已经走到床尾,不紧不慢地弯腰提起地毯上的袋子。坐在西里斯的角度,可以在她弯腰时清楚地看到她后背的曲线。他的脑子有一阵短暂的空白。
“你的意思是,”西里斯坐在椅子里慢慢地说,“我也得留在这儿?”
艾尔维拉直起了腰身,转过头给他一个饱含深意的甜蜜微笑:“当然。”
西里斯的脑仁有些发热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说不上来他究竟是希望艾尔维拉暗示的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还是不希望。在想明白这个问题以前,他本能地拔出魔杖用力一挥,让地板上那块脏兮兮的画布严严实实地罩住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空白的画像。
这时艾尔维拉已经从袋子里拿出了西里斯刚才发现的那条裙子。
“好了,西里斯,”她愉快地转向他,抬起手指了指某个方向,“你转过去,对着那边。”
“……什么?”刚要站起身的西里斯顿住了动作。
“对着那边。”艾尔维拉耐心地重复一遍,语气轻快,满脸坦荡:“我要换衣服了,你不会想看着我换吧?”
西里斯握着魔杖的手僵在椅子的扶手上方。他明白了。
过了好几秒才彻底站起来,西里斯没有任何异议地转向艾尔维拉指示的方向,毫不意外地对上了墙上那些大幅的比基尼女郎招贴画。
好吧,他面无表情地想。他早该想到的。
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巫,也是最记仇的一个。
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