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看着坩埚里泥浆般黏稠黑色药剂,艾尔维拉面露怀疑地问道。西里斯正盘腿坐在她对面,拿长柄勺子将药剂舀进两只玻璃杯。他们就像往常约会时一样待在五楼大镜子后面的密道中,但今天他们只能在这里短暂停留——为了喝下刚刚熬制好的复方汤剂。
“你可是早就答应我了。”西里斯仿佛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退缩,把其中一只盛满了汤剂的玻璃杯递给她,翘起嘴角玩味地一笑:“想给斯莱特林的信誉减分吗?”
“好吧。”艾尔维拉只好接过那杯汤剂,神情凝重地盯着杯子里冒泡的液体。如果一个月前西里斯提出要制作复方汤剂的时候就告诉她将来她也得喝,那么她绝不会答应帮忙。从西里斯给的玻璃瓶里倒出两根棕色头发,艾尔维拉小心地把它们放进汤剂里,听着杯子里的液体嘶嘶作响。
“西里斯,你真的确定这是霍莉·特鲁曼的头发?如果我们弄错了……”
“虽然换个性别也挺有趣,但我没有那种让自己的女友变成男人的爱好。”西里斯也把另外两根头发扔进自己的玻璃杯中,两杯汤剂都变成了相似的橙黄色。“看起来还不错。”他举起杯子,“干杯。”
艾尔维拉叹气,举高杯子同他碰了碰杯,“干杯。”
复方汤剂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可变形的过程却相当痛苦。当汤剂开始在肠胃种翻腾,艾尔维拉甚至以为自己喝下了什么活物,而紧接着席卷全身的剧烈灼烧感让她身体失衡,险些掀翻面前的坩埚。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对面的西里斯也侧歪了一下,然后他猛地站起来,拎小鸡似的拉起她,拖着她踉跄几步,把她掼到沙发上。
身体的痛感消失得很快,就在艾尔维拉栽倒在柔软沙发上的下一秒,一切都结束了。她喘着气狼狈地瘫在软垫里,庆幸迎接自己的不是冰凉的地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艾尔维拉发现自己的头发变成了粗糙蓬松的棕色卷发。
“这感觉真不好受。”她掏出衣兜里的小镜子照一照霍莉·特鲁曼的脸,而后看向一旁的西里斯:“你怎么样?”
跌坐在沙发上的西里斯看起来也完全不像他了。他变矮了不少,也瘦了一些,皮肤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顶着一张鼻头有点儿塌的窄脸,蓬乱的棕色短发毛毛躁躁。艾尔维拉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正费劲地扯开自己的领口。
“显而易见,”好不容易将脖子从过紧的领口释放出来,西里斯挑眉晃了晃长得夸张的衣袖:“特里斯坦·特鲁曼比我以为的还要矮。”他可是特地换上了他两年前的校服,结果依然不合身。
特里斯坦·特鲁曼是与他们同年级的赫奇帕奇学生,他和他的妹妹霍莉昨天就已经请假回家。“我不是在问你这个。”艾尔维拉放下小镜子。尽管从西里斯的表现来看,他显然没像她那样被刚刚的剧痛折腾得够呛。
西里斯起身把她拉起来。“不过这个身高差倒是不错,”他抬起右手在她的头顶比划一下,现在他稍微低头就能亲到她,比弯腰接吻方便多了,“你真该长高点儿。”
“是你长得太高了。”推开西里斯的手,艾尔维拉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经过一楼的门厅时,他们恰好撞见阿不思·邓布利多正愉快地哼着小曲儿朝城堡的橡木大门走去。“邓布利多教授要出去?”从门厅的侧面悄悄溜向通往地下的楼梯,艾尔维拉忍不住回头看看这位校长快乐的背影。
“去霍格莫德喝一杯,他经常这么干。”西里斯扫一眼走出橡木大门的邓布利多。他和詹姆也曾经好奇这位伟大的巫师每次离开学校是要去干什么神秘的事儿,于是披着隐形衣跟踪过邓布利多,却只看到他去三把扫帚酒吧喝酒。
尽管西里斯怀疑那只是邓布利多在故意演戏。谁知道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脑子里在谋划什么?
晚餐时间已经结束近一个小时,通往霍格沃兹厨房的地下走廊静悄悄的,石壁间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回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自己溜进去。”艾尔维拉惴惴不安地跟在西里斯身边,看到那幅通往厨房的挂画越来越近,“如果是为了你们的地图,你完全可以找个赫奇帕奇来帮你。”
比如莫林,她想。但是鉴于白天西里斯在社团活动中的表现,她没有把莫林的名字说出来。
“待会儿你就会知道。”长着特里斯坦脸的西里斯答得满不在乎。艾尔维拉真不习惯特里斯坦·特鲁曼用西里斯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态和语气说话。
他们经过那张画有大梨子的静物写生,停步在走廊右手边一堆脏兮兮的木桶前面。艾尔维拉从没有在这条走廊上走这么远,她打量着石槽里这堆看上去摇摇欲倒的木桶:“这就是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入口么?”
“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安全装置,虽然对傻瓜以外的人都派不上什么用场。”西里斯走上前,慢条斯理地抽出魔杖,以一种古怪的节奏敲了敲其中一只木桶。他的魔杖一停下,几只木桶便奇异地旋转开来,露出木头后面一条黑黢黢的通道。
“赫尔加·赫奇帕奇的韵律,听一遍就能记住。”回过头满意地看到艾尔维拉惊讶的表情,西里斯领着她走向通道,“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口令是最傻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样也很贴心。”艾尔维拉记起那些时常忘记新口令的低年级生。据她所知,格兰芬多也有那么几个脑袋不算灵光的小家伙。
“贴心?”西里斯用特里斯坦的脸扯出一个嘲讽的表情,“你是指照顾智力愚钝的学生?”
“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吗?赫奇帕奇的学生并不是——噢!”
艾尔维拉的话被脚底软乎乎的触感打断。她发现这是条斜坡通道,而且地面铺满了泥土,要不是他们还在城堡中,她刚才几乎以为自己踩在了月痴兽的粪便上。好吧,她想着,愁眉苦脸地抬起自己的脚,无法抑制地想象着沾满泥巴的鞋底。她知道为什么赫奇帕奇人的鞋总像刚从温室的菜圃里走过了。
“并不都是傻瓜笨蛋。”拉住她的手腕轻车熟路地顺着通道爬上去,西里斯接着她的话开口,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轻蔑,“如果几个世纪以来他们当中都没出现过聪明人,那这个学院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艾尔维拉还想反驳他,却被映入眼帘的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吸引了注意。这是间低矮的圆形房间,到处都装饰着代表赫奇帕奇的黄色和黑色,明亮而又欢快。与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那种高雅的格调不同,这里的桌椅、门框和各种装饰品都是木质的,经过抛光,带着蜂蜜般怡人的色泽,朴实且温馨。空气中飘浮着食物的香气,赫奇帕奇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这儿,一面分享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美食,一面轻松惬意地聊天。
环形木头架子上摆放的仙人掌们舞动着它们带刺的肢体,像是在同来来往往的赫奇帕奇人打招呼。艾尔维拉的视线不自觉黏在了它们身上,以至于没有留意到天花板上的东西——直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拂自己的头发,她才吓一跳,发现那是常春藤的藤蔓在向她温柔致意。
“听说赫尔加·赫奇帕奇很擅长烹饪魔法。”艾尔维拉的目光定在壁炉台上方的那幅画像上,赫尔加·赫奇帕奇正在画像里微笑着向她的学生们致意,她手中还举着一只小小的两耳金杯,“可我没想到她会随身带着一个杯子。”而且还是金的!
“没准只是为了彰显身份。”西里斯只匆匆瞧了一眼那幅画像,视线便转向了别处。他对用金子或者银子做的东西已经感到腻烦,现在只想找个没有人的角落完成他的计划。不幸的是,这里到处都是赫奇帕奇的学生,而且每个人似乎都有说不完的废话。
“霍莉,特里斯坦?”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不是回家了吗?家里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西里斯面无表情地回过身,看向莫林·霍克那张呆呆傻傻的脸。与白天不同,霍克此时戴着龙皮手套,浑身都是温室菜圃里新翻泥土的气味,手中还捧着一盆灰色的、比起仙人掌明显更像内脏器官的东西,还是病变的那一种。西里斯微微眯起眼,听见艾尔维拉在他身边胡扯道:“嗯……是的,没什么大问题,所以我们又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们要过完周末才会回来。”霍克有些傻气地对着她笑了,西里斯一时觉得这家伙笑得比他手里那盆病变器官更让人不快,“这是你的米布米宝,霍莉。你之前给它浇水的频率太高了,它的精神不太好,所以这两天我没有给它浇水。”
艾尔维拉接过这盆被叫做米布米宝的植物,不大确定地审视着它一下一下臌胀、跳动的躯体:“谢谢,它看起来,嗯……精神多了。”
“精神得就像一颗心律不齐的心脏。”西里斯睨着那盆讨厌的米布米宝讽刺一句,而后抬起手,试图去戳戳长满它躯干的脓包,“那上面长的是什么?疖子?”
“等等,特里斯坦——”霍克忙挡住他的手,“别去碰它,你会触发米布米宝的防御机制。”
西里斯挑高眉梢:“这玩意还有防御机制?”
“是啊,霍莉没给你看过吗?”霍克又傻里傻气地笑起来,“它会到处喷臭汁,你不会喜欢的。”
什么叫她没给他看过?说得好像他们的关系还不如她跟霍克亲近似的。西里斯觉得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头暴躁火龙再次苏醒过来,它正恶狠狠地踩在他的心脏上跺脚。扯一扯嘴角,他冷着脸评价:“这算什么见鬼的防御机制。”跟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入口的防御机制一样毫无用处,那些木桶也只会喷醋。
似乎没有料到特里斯坦·特鲁曼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霍克诧异地瞪大眼睛。艾尔维拉拿手肘捅一下西里斯,力道里满是警告。“特里斯坦今天心情不好,你别理他。”她对莫林挤出一个笑脸。
莫林犹疑地点点头,多看了西里斯几眼。“霍莉,我不确定你给它喂仙子卵对长久培植有没有作用,但你不能浇太多的水。”他脱下自己的龙皮手套,细心地对艾尔维拉交代,“亚述那边降水不多,米布米宝适应不了太湿润的环境。”
“噢,好的。”艾尔维拉尽可能自然地说,“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