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爸爸妈妈没这么变态。他们跟麻瓜处得挺好的,也没说过什么麻瓜低人一等。”谈到这个话题,詹姆的思绪又神游到了远在伦敦附近的伊万斯家,他没法想象自己的父母管莉莉·伊万斯叫泥巴种,她又漂亮又聪明,还正直勇敢,谁能用那种肮脏的词来形容这么好的姑娘?
一眼就瞧出詹姆在想什么,西里斯把打火机搁回桌面,故意抱起胳膊严肃地逗他:“别忘了你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纯血,詹姆。波特家没有人和麻瓜结过婚。”
“是吗?”詹姆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应该不会反对我跟伊万斯结婚吧?”
虽然私奔听起来也挺刺激的?詹姆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幻想他不顾邪恶父母的反对——这对父母并没有他爸爸妈妈的脸——毅然决然带着莉莉·伊万斯私奔,在不同的国家穿梭冒险的精彩生活。那真是太酷了!
“我想波特先生和波特夫人是不会反对的。”好友的姓氏让艾尔维拉回过神,她深深看一眼詹姆,“前提是莉莉愿意嫁给你。”
“她会愿意的。”詹姆自信满满地说。他坚信伊万斯总有一天会答应嫁给他,到时候他们就会结婚,然后生一整支魁地奇球队。
“这需要你走大运,伙计。”西里斯冷酷无情地挖苦道,“你可以考虑去斯拉格霍恩那里偷一整桶福灵剂,每天喝一点儿,说不定只要坚持五六年,伊万斯就能爱上你。”
“这个主意不错。”艾尔维拉同样冷酷无情地补充,“虽然我不认为斯拉格霍恩教授那儿有一整桶福灵剂。”
詹姆·波特发誓,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给这对邪恶的巫师施恶咒。
艾尔维拉直到傍晚才离开波特家。
尽管这里距离琼斯家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脚程,但詹姆还是被波特夫妇赶出门送艾尔维拉回家。“现在你也知道了,”刚走下波特家门前的台阶,詹姆便揉了揉鼻子,假装随意地说道,“西里斯的弟弟跟我们不一样,维拉。你还是别跟他走得太近吧。”
“西里斯也没说雷古勒斯是纯血派里的极端分子。”艾尔维拉头也不回地反驳,“再说他从不跟我谈这个话题,也不会叫我不要跟混血或者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走得太近。”她侧过眼睛瞪他一眼,“这一点他就比你们强,他会尊重朋友自己的选择。”
詹姆撇下嘴角:“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你们这算什么朋友,朋友不该是无话不谈的吗?”
“那只是你自己对朋友的定义。”推开院子的小门,艾尔维拉平淡地说。
“好吧,不管你是怎么跟朋友相处的。”詹姆紧跟在她身后,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现在知道雷古勒斯也这么歧视麻瓜,你难道不会觉得不舒服吗?”他不由皱起眉头,“在他们眼里,伊万斯这种女巫算不上巫师,不是纯血就天生低人一等……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嘛。”
艾尔维拉的脚步突然停下来,詹姆险些撞到她。他看到她回过身,一脸异常严肃的表情。这种表情詹姆很熟悉,它通常意味着艾尔维拉要发表长篇大论了。
“詹姆,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问他。
詹姆的眼神游移起来,他拿不准这会儿是临阵脱逃更明智,还是留下来跟她辩论更勇敢。
“我们会觉得纯血论荒谬,是因为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巫师和麻瓜和谐相处的环境里,我们的父母也从没有告诉过我们非纯血统的巫师和麻瓜都低人一等。”在他做出决定以前,艾尔维拉已经口齿清晰地陈述起来,“雷古勒斯不一样,他在布莱克家族长大,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极端纯血论者,他从出生起接受的教育就是麻瓜不如巫师、纯血主义至上。他看待麻瓜,就像我们看待家养小精灵,是很难改变的。雷古勒斯并不极端,没有认为麻瓜的生命比巫师轻贱,已经够难得了。”
“家养小精灵跟麻瓜可不一样,”詹姆情不自禁地回嘴,“它们——”
“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也有情感、有家人,甚至还会魔法。”艾尔维拉打断他,“但我们会把家养小精灵当巫师看待吗?我们支使霍格沃兹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为我们干活的时候,会因为没付给他们工资而感到愧疚吗?”
这个问题是她和爱丽莎讨论起纯血论时提到的。只不过当时艾尔维拉的立场更像詹姆,爱丽莎才是不断抛出尖刻反问的那一方。
“你不能拿家养小精灵做类比。”詹姆说,“这不一样。”
他一时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儿不一样,但他不明白艾尔维拉干嘛非得要拿家养小精灵来说事儿。谁都知道家养小精灵就是以为巫师服务为荣的,不是吗?付给它们工钱才是侮辱它们呢!它们会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用极端手段惩罚自己。
“没什么不一样。”艾尔维拉却无比冷静地说,“我还可以拿其他的‘物种’做类比。妖精、马人、狼人、吸血鬼——你想听哪个?”
“狼人”这个词刺痛了詹姆的耳朵。虽然不情愿,但他总算有点儿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他不可能再反驳她的说辞,因为他很清楚莱姆斯的处境是什么样的。可是莱姆斯又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呢?他只是有一个毛茸茸的小问题而已。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詹姆并没有因此退让,他义正辞严地瞪着艾尔维拉,“西里斯也是在布莱克家长大的,为什么他就没有像雷古勒斯一样变成纯血派?”
“那是因为西里斯付出了代价。”说到这个,西里斯脸上的伤和他满不在乎的表情又浮现在艾尔维拉的脑海里,“他足够独立、足够勇敢,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她不自觉捏紧拳头,想起过去的种种,忽然被一种不可抑制的情绪紧紧攥住了内脏,这种难受的感觉让她一阵鼻酸,她的视线模糊了,却仍在用镇定的语气继续道:“你没看到布莱克夫妇是怎么对西里斯的吗?不让他跟他们同桌吃饭,从不寄信给他,用各种难听的字眼侮辱他,拿黑魔法攻击他,假期和圣诞节的时候都把他关在房间里、派画像监视他……”
艾尔维拉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靠着把指甲掐进掌心,才没有吼出来:“就算他失踪了,或者他们明知道他也被卷入了那次夺魂咒事件里——他们都还是对他不闻不问,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可惜詹姆根本没有认真听她的话,因为他已经被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吓坏了。
“你哭什么!”他惊慌地喊道,“西里斯他自己都没抱怨过!”
他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遭罪的又不是她!女孩子恋爱以后都这么多愁善感吗?
“所以我才难受!”艾尔维拉没工夫强调自己没有掉眼泪,她压低声音,口气强硬地告诉他,“他已经习惯这些了,你明白吗?就像我们习惯家里每个星期都来信,习惯有爸爸妈妈惯着我们!”
他们俩就站在村子的大路中间,刚从城镇下班回来的麻瓜们时不时经过他们身旁,都在扭过头好奇地看他们。詹姆的脑袋里乱成一团,他最不擅长应付哭花脸的女孩子。
“我们还是说回雷古勒斯吧……”他慌慌张张地认输道,“他每个星期也会收到家里的信……”
然而艾尔维拉眼里的泪光已经消失,她的眼睛黯淡下来,神情显得疲惫而无奈。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你以为的那样理所当然,詹姆。”她平静地说,“如果把我跟雷古勒斯换过来,我不会比他做得更好。因为我无法想象我的父母像西里斯的父母对待他那样对待我。”
事实上,艾尔维拉可以肯定,如果她出生在布莱克家,一定会变成帕金森那样的极端纯血主义者。她太清楚自己的软弱了,她根本不像一个琼斯,更不可能是个勇敢的格兰芬多。与帕金森相比,她的优势只是她更聪明,也更擅于为家族和学院争取荣誉。
……听起来可真像雷古勒斯。她想。难怪西里斯以前总说他们是同一种人。
“你干嘛总想些不可能的假设?”詹姆挑高眉毛,“不过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像西里斯。”
“你当然会像他。”因为你们都是格兰芬多。
艾尔维拉转身踏上返回琼斯家的道路。她盯着自己的膝盖,专注地思索起来。
她不喜欢西里斯的偏执、自大和鲁莽,但也正因为他是这种性格,才没有顺从地接受布莱克家族顽固的纯血观念。从前她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身后的詹姆急急忙忙追上她的脚步。
“维拉,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他走到她身边,依然没有放过刚才的话题,据理力争道:“不就是说要换位思考吗?但是有的事就算你让我换位思考也没用,你看,你也觉得要是我姓布莱克,绝对不会像雷古勒斯,是不是?”
“好了,别再说这个了。”艾尔维拉淡淡地说,“这是布莱克家的事,我们管不着。”
快要走到那幢蓝顶房子和那座后花园有玫瑰拱门的房子中间,詹姆才挥挥手同她道别。
艾尔维拉正要独自向被赤胆忠心咒保护的屋子走过去,又听见背后传来一串跑得飞快的脚步声。
“维拉!”詹姆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转过身,奇怪地望向一溜烟冲回来的詹姆。他在他跟前刹住脚步,满脸是笑地看看她。
“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什么?”艾尔维拉一头雾水。
“那些乱七八糟的假设都是假的。”詹姆抬高下巴,表现得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反正你是艾尔维拉·琼斯,所以我跟你是朋友。这件事是梅林定的,谁都改不了,分院帽也没辙。”说完他扭头就走,大摇大摆的模样看起来得意极了。
艾尔维拉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詹姆刚走出两步又调头跑了回来。
“我将来肯定会跟伊万斯结婚,这也是梅林定的!”他豪气满满地丢下这句话,才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
愣愣地望着詹姆的背影,艾尔维拉失神片刻,摇摇头一笑。
奇妙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但愿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