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不跟我讲话?”西里斯回过身看向艾尔维拉,手还死死扣着她的一只手腕,语气不善:“又不是我摔坏它的。”
“我没有不跟你讲话。”她好像已经平静下来,表情淡淡。
没再从她脸上找到愠色,西里斯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儿焦躁。
“那你生什么气?”他松开她的手。
“我生我自己的气。”艾尔维拉还垂着眼睛,看着的依然是手中那盏玻璃罩玫瑰。
“行了,不要哭丧着脸。”西里斯看见她这副模样便烦躁不已,伸手摸进口袋找了找,拿出一小张羊皮纸:“我给你弄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不要让霍克知道就行。”说着他已卷起羊皮纸,拿魔杖轻轻搭在它顶端,停下来思索数秒,常识性地念出一串组合咒语。
羊皮纸很快有了变化,先是长出花蕊,再蜕变出玫瑰的花瓣与茎叶……最后,魔杖尖端泻出透明光亮的玻璃罩,自上而下将玫瑰罩住,以一层厚玻璃底座封底。西里斯将这座新的玻璃罩玫瑰端在手里,又用魔杖点了点它的顶端,玻璃罩中便下起了星星似的光点。
这有什么难的?西里斯轻蔑地想着,把玫瑰递到艾尔维拉手边:“拿去。”
亲眼见他一次就成功,艾尔维拉的头脑彻底冷静了。
她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
“不一样。”她说,“你不是莫林,你不明白。”
“你不会想说什么糟蹋了他的心意吧?”西里斯忍不住讽刺道,“别肉麻了,艾尔维拉。霍克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不像——”及时止住嘴边的话,他眉心收拢,再一次把手里的玫瑰往她手边送了送,“这东西你到底要不要?”
“谢谢,不用了。”艾尔维拉的口吻变得平静而客气,“我得先回宿舍,晚安。”
说完她也不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离开。
她什么意思?西里斯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东西难道还比不上莫林·霍克的?
西里斯独自留在房间里,静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听见身后细微的动静,才猛然旋身厌烦地冲着皮皮鬼射去一道恶咒:这只讨厌的幽灵把半边身体探进了墙内,手里抓着盛满水的气球,正打算拿它在西里斯头顶引爆。
皮皮鬼险险地躲开恶咒,大声嚷嚷着“暴脾气小孩”,满屋子乱撞。
这一晚,格兰芬多最令麦格教授头疼的两个男孩儿心情都十分糟糕。
詹姆气冲冲地回到宿舍时,西里斯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拿着从猫头鹰鸟笼里抓出来的那只小火龙,强迫它对玻璃罩里的玫瑰喷火。玻璃罩的顶端已经被西里斯砸碎,小火龙宁死不屈地对着那朵脆弱的玫瑰扭动身体,愤怒地扑棱着翅膀,几乎要被西里斯捏得喘不过气。
“那个恶心的鼻涕精——”詹姆跳上床,恼怒地踹了一脚床柱,“他竟然又来捣乱!我们格兰芬多的天文课他也敢来!”
“斯莱特林有什么不敢的。”西里斯语带讥讽地应着,把手里的小火龙捏得咳出几点火星,却没能烧着那支碍眼的玫瑰。他心烦意乱,又把小火龙扔回了笼子里。“那些讨厌的斯莱特林!”恨恨地一屁股坐下来,詹姆的火气仍然没有消下去:“伊万斯居然还帮着鼻涕精!在今天!”
西里斯将那盏讨厌的玫瑰也扔到一边,“你应该要习惯了,伙计。”
坐在床上的詹姆却忽而严肃起来。“你说她不会喜欢他吧?”他透过歪歪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严峻地望着好友,“我是不是应该去问问维拉?”
“你能指望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西里斯一脚把玫瑰连花带罩踹下床,它跌在地毯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
“也对。”詹姆咕哝着,“不过伊万斯肯定不会喜欢鼻涕精的。他们俩就像……”他冥思苦想,最后坐直了身子振振有词道:“就像维拉和莫林!没错。完全不可能喜欢。”
沉默地摊了摊手,西里斯对此不予表态。他弯腰捞起床边地毯上散落的作业,打算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动作却倏地一顿。刚才他一回到宿舍就暴躁地把书包摔到了地上,除了掉出来的羊皮纸和课本,地毯上还狼狈地躺着艾尔维拉送给他的红皮记事本。西里斯把它叠在那卷羊皮纸的最上方,拿起来搁到盘起的腿上,翻开查看。
纸页完好无损,简笔画的小人儿仍旧神气活现地满页活动。
“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在弄什么?”詹姆一面脱长袍换睡衣,一面问他。
“没什么。”烦乱的心绪得到缓解,西里斯合上记事本,将它扔到枕边。
他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晚上,只身坐在图书馆写魔法史论文的艾尔维拉刚刚完成七英寸的内容,便听到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在那里坐下。她抬起脸,对上西里斯的视线。初春的夜晚不像冬季那样寒冷,他穿得不多,脖子上也没有戴围巾,就这么神色平静地坐在那儿同她对视,场面似曾相识。
“怎么了?”艾尔维拉拿羽毛笔蘸了蘸墨水。这回他们可没吵架,白天的魔药课上还相互打了招呼。虽然她仍然有些介怀他昨晚开的那些不尊重她的玩笑,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没打算再计较。
“上个月给你的生日礼物比较简薄,”西里斯从脚边的书包里抽出一张对开的硬质卡片,推到她面前,“这是补偿。”
艾尔维拉怀疑地看看他,再看看那张合起来的卡片。上个月她生日的时候,西里斯送她的礼物是两本厚厚的家务魔法图书,全面而实用,非常合她的心意,一点儿也不简薄。
犹豫片刻,她在他的注视下拿过那张卡片,迟疑地将它打开。
——一颗糖果从卡片里飞出来,轻轻击中她的额头,然后掉落在她膝头。
“下回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一个小声的、尖声尖气的声音愤怒地喊道。
对面的西里斯低声笑起来。
艾尔维拉呆愣了不足五秒,又被卡片里飞出的第二颗糖果打中额头。
她听到那个尖尖的声音再次喊道:“下回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西里斯笑得更厉害了,低下头抖着肩拼命忍住,没让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视线缓缓下移,艾尔维拉这才看清卡片上的东西:一个梳着马尾、穿着麻瓜背带裤的简笔画小人儿,她横眉竖眼,一边凶狠地挥舞着一只小拳头,一边把另一只手里的什么东西朝画面外扔出来。
“啪”,第三颗糖果打上艾尔维拉的前额,卡片中的小人儿威胁地喊着:“下回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呆呆地瞪了她一会儿,艾尔维拉终于在第四颗糖飞出来之前合上了卡片。她还没有从惊讶的情绪中缓过来,抬头看向对面的西里斯,这个只顾着自己笑的家伙也总算控制住了笑意,手里握着魔杖轻敲桌沿,得意而从容地迎上她的目光,冷灰色的眼睛里盈满了图书馆暖黄色的灯光:“好玩吗?”
“怎么做的?”她问他。他居然能让画片里飞出糖果!
“你自己研究吧。”西里斯懒洋洋地倚向身后的椅背,唇角还挂着没有褪尽的笑,“不过糖只有二十颗,扔完就没有了,你省着点用。”
艾尔维拉已经把她的魔法史论文抛到了脑后,好奇地在卡片正反面摸来摸去,再小心翼翼将它打开一条缝,凑到缝隙边上朝里看了看。那个凶悍的小人儿感觉到外界的光,又恶狠狠地抡起了小拳头。
“这是画的我?”艾尔维拉合起卡片。她这会儿才意识过来,那句威胁的话好像是她上回带着奥利弗和卡丽娜打架时说过的。
西里斯从口袋里掏出蔫头蔫脑的小火龙,面上的表情就像在嘲笑她认不出自己的脸。又往卡片里瞧了一眼,艾尔维拉板起脸,不相信那个凶巴巴、尖尖脸的小人儿是自己。
“我没有这么丑。”她挑剔地说,“你画的不像。”
“那是你对自己的长相有误解。”他一手托腮把小火龙弹倒在桌面。
“是你画的不像。”艾尔维拉较起真来,在自己的脸前比划一番,“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不尖,眼睛也没那么小。”
西里斯有些不耐烦,皱起眉头向她看过去,视线滑过她的下巴、嘴唇、鼻子、脸颊……最后与她四目相接。他从前觉得她那双蓝眼睛亮得惹人厌,这时冷不防瞧清它们,他首先留意到的不是她长长的眼睫毛和微微上翘的眼尾,而是她瞳仁里映出的自己。她正专注地、两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胸口突然像被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西里斯触电般放下撑着脑袋的手、靠向椅背,就好像跟她拉开这么点儿距离才足够安全似的,眼睛却没法把目光从那双蓝眼睛上挪开。
怎么回事?他浑身不自在地想。她干嘛这样看着他?
“是不是?”艾尔维拉再一次在自己的脸边比划了一下,抛给他询问的视线。
脑中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然而西里斯只能因此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莫名过快的心跳。他的余光瞥见小火龙在桌子上神气地喷出一小簇火苗,像是在嘲笑他大惊小怪。视线冷冷地转向它,西里斯一把抓起这只得寸进尺的小恶霸,粗鲁地将它揣进兜里,站起身。
“已经做好了,改不了。”他不再看一脸迷惑的艾尔维拉,自顾自地拎起书包甩到肩上,竭力不把尴尬和懊恼表现在脸上,“我走了。”
艾尔维拉奇怪地看看他:“好吧,晚安。”
等到西里斯离开,她才拆开一颗卡片里飞出的糖果送进嘴中。酸甜的味道溢满口腔,她愉快地眯起眼,把卡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
“虽然我绝对没有这么丑,”她想,“但的确做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