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唐浅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
“你居然不问我才几分钟你就确定?”
唐浅笑:“你说的,我不用怀疑。你是我女朋友,也是我搭档。”
邢云朵嘻嘻笑了下:“虽然你夸我,但我觉得我还是得解释一下。一般来说,言语只能表达一个人想法的30%,剩余的全部依靠动作、表情、神态和行为等等来表现。方巡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完全可以看出他是不是还处在PTSD的阶段。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多来看他几次。当然,你不许自己来,一定得和我在一起。”
又一阵冷风吹过,邢云朵在风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语气里带了些小小的威胁:“就算我再豁达,我也不许你自己来。不然,我咬死你。”
唐浅终是笑了出来,她将她拉到偏僻的角落,重重的吻了上去。
落叶很美,她现在身边的人,也很美。
“年轻真的好啊,这一路看过来,那么年轻的笑容和漂亮的模样,羡慕。”一路上,邢云朵都在叽叽喳喳。
“朵朵,你也很漂亮。”而且,比他们更漂亮一些。
当两人离开校园的那一刻,再回头看了一眼。遥遥的,可以看到方巡又拿着书,嘴里叼着一片面包,急匆匆去了某一幢教室里,还说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唐浅在这个时候紧紧握住了邢云朵的手,她知道,或许直到这一刻自己才从这段回忆里走了出来。
小方他,终于可以回归普通的生活。
有人曾经是真的爱过她,十九岁的方巡即使爱的迷糊和盲目,即使选择了现在和她天涯不见,但他依然在那个时候真真切切的爱过自己,或者说爱过自己带来的幻象。方巡这个人,是必然会在她的生命里刻下名字的,但这种“刻”,不会再是一个忌讳,一个只能属于自己的秘密,或者是一个午夜梦回时的迷惘和挣扎。
因为,邢云朵同她一起承担了这份回忆。
她的女朋友突然出现,在南郊看守所的门口,在那一年的冬天。她用更深刻的真实告诉他,你不会永远生活在痛处之中,没有哪种坏情绪是不会过去的,因为你生活在真实的人间。
这人,用两人共同办的那一个又一个案子,来告诉她这个最朴质的道理。
三年的时间,她经历了太多鸡毛蒜皮,也经历也不少轰轰烈烈。她还记得诉讼费还没开通支付宝和微信的时代,她被这人大夏天江湖救急跑去银行排了两小时队才交上那十块钱的诉讼费,记得那时候自己的骂骂咧咧;也记得工伤案子他们前后经历了一年半终于把官司打赢了公司却破产了,当事人没拿到钱时候的嚎啕大哭,记得这时候邢云朵红着眼让她跟了那老板半年,终于找到了当事人隐匿财产的证据,而所谓的公司破产不过是为了不履行判决罢了,她记得这时那个农民工是怎样激动的在律所都给邢云朵跪了下来。那一个又一个的瞬间,一份又一份的经历,像一剂又一剂的猛药,终于把她从过往梦魇中,狠狠拽了出来。
“坏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所谓的过去也仅仅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说辞。不过你经历了这些还能生活着,就说明未来的日子里,你会知道再经历这些事该怎么办,也知道你可以选择一个让自己更轻松的法子去处理这些事。钱,法律已经替你要了回来,但未来的路,你还是需要自己走。”
这是邢云朵那时候对一个人合伙案件当事人在结案后的安慰。唐浅想,其实很多道理,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才悟到。
“朵朵。”她想了下,决定还是问一个问题。
“嗯?”
“我告诉了你以前的事以后,你对我们,就是我和方巡,到底怎么想的?”
邢云朵的目光飘的远了些,她叹了口气,说了段长长的话。
“到底怎么想的啊!你们都是受害人呗!而且都是得了PTSD的受害人,就是小方更重一些,你轻一点罢了。”
“我们来捋一下这整件事。”
“小方因为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暑假放着五百强的实习不去,来你这个普通大众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经单位的侦探社,吵着闹着给你当副手,还文职不做一定要实战。你嘛,拗不过,于是在自己可以预知的风险之内,给小方安排了风险最低的活,跟踪一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打光师,你甚至都没指望小方能跟出点什么。对吧?”
“这本来是件很普通的事。暑假结束,小方回到课堂,你再晾一下他,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的年少时代,会没有一些绮丽的幻想?一个十九岁的小男孩,当然会对一个火玫瑰一样的御姐感兴趣不是?”
“但谁能想到意外就这么出现呢?一切就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停在了那个时间。”
“小方一跟跟出其他大料,男明星一看不好,叫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几个助理一路想抢人相机,推搡中失手把小方直接摔成了严重的脑震荡,还差点弄成植物人。”
“还好小方最终醒了过来,不然,你和他的时间都会停在那一个截点再也出不来。你也会带着对他的愧疚,在自我惩罚中过完这一生。”
“那你说,这个事情捋完了,我能对你们怎么想?我骂人小方活该,说人男明星推得漂亮怎么不把人推死了?谁让她喜欢我喜欢的人?还是说我骂你,说你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走不出来,你他妈不能看看现在喜欢的你的姑娘有多漂亮?”
“亲亲,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其实做律师那么久了,有些思维已经会影响到我这个人身上了。比如我永远不会对受害人加以苛责,我也不喜欢持有受害者有罪论的人,当然,极其少的个案中例外,比如昆山龙哥,这个受害人不止活该还有罪。”
“你和她都是受害人,我苛责不下去。”
“知道受害人有罪论多恶心吗?”
“比如□□案,它大多数发生在熟人时间。而□□案的受害者,几乎八成以上都是性格保守胆小女性,但有些不是人的东西只要是□□案就觉得是女方穿的太骚了。”
“还有,还记得那个保姆纵火的案子嘛?直到现在,那位雇主先生的微博下都有一些狗逼玩意在喷他,说他云开后宫团。说他的妻子已经过世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走不出来,说他利用网友的同情做生意。反正看着这些人,我都觉得我能看懂它们的话我都害臊。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说脏话,但是对着这群狗逼玩意我怎么骂都不为过。”
“苛责,我是不会的。但是,如果说你一直走不出来,或许,我会放弃喜欢你。”
“毕竟,我也是普通人。”
唐浅没回话,但她知道,邢云朵说的字字在理。她还想回什么的时候,却听邢云朵在冷哼了一声之后,继续说:“不过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对吧?Mmp,冤有头债有主,让姐姐我难过了那么久。不把这个男明星搞得倾家荡产,刑律都对不起自己这张那么漂亮的脸!”
“……”
唐浅在失笑声中,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
“走,回律所去,理案子!”就算被抱在怀里,邢云朵的声音依旧暴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