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贺思嘉很早就睡了,并不知道夜里下过一场雨。
睡醒后他没再发烧,得到医生的允许后,大清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贺思嘉和吴臻没有立即给司机打电话,而是准备就近找家小店吃早饭。
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藏族僧人,或手拿转经筒,或口中低咏经文。
见惯了城市的浮华喧嚣,此刻一幕格外让人内心平静。
贺思嘉忽然停下脚步,站在被雨水沾湿的石板路上,转头看向吴臻,突兀地开口:“谢谢你。”
吴臻昨晚没睡好,神色透着疲惫,听见贺思嘉道谢,他笑了笑,“不客气。”
回到剧组,贺思嘉感受到了众人的亲切关怀,余枫还特意为投资方们带了句话,让他好好休息。
贺思嘉乖乖回房补觉,再起来已满血复活,他嫌独自待着无聊,索性去片场转一圈。
此时吴臻正在和付浅拍对手戏,贺思嘉站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儿,见付浅连续NG,情绪似乎已处于崩溃边缘。
余枫多半也看出她状态不对,在又废了一条后,便拿着大喇叭喊休息。
贺思嘉发现阿水端着保温杯朝吴臻走去,他悄无声息跟在后头,趁着吴臻抬手的一瞬,突然抢走保温杯,恣意笑道:“谢了,我正好口渴。”
吴臻和阿水双双一怔,随后,吴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你喝吧。”
贺思嘉没察觉出问题,揭开盖子就喝,下一刻差点儿没吐出来。
“这什么?好苦!”
吴臻老神在在,“最近有点上火,请厨房煮的凉茶。”
“凉茶你干嘛用保温杯装?”
“我乐意。”
贺思嘉知道吴臻故意坑他,可坑却是他主动挖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憋着气将杯子还给对方。
无意中,他瞄见余枫正好声好气跟付浅沟通,随口说:“余导拍戏时脾气真好,从来不发火。”
不论是他或者付浅,不管NG多少次,余枫总是很有耐心。
“嗯,他都直接换人。”
“那付浅会被换吗?”贺思嘉看得出来,付浅演技比他烂多了。
“不会,康天娱乐有投资,换人很麻烦。”
“我们公司也有投资,余导可威胁要换掉我的。”
吴臻见他将“带资进组”一事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忍不住笑,“付浅没几场戏,只要态度不是特别差,没给剧组惹来大麻烦,余导都能容忍。而你的角色很重要,表演上也有可塑性,余导对你有期待,自然要求高。”
贺思嘉只关心吴臻的后半句话,心里有点儿美。
吴臻注意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忽问:“喜欢拍戏吗?”
如果是刚进组时被这么问,贺思嘉哪怕说喜欢也是撒谎,但自前天那场酣畅淋漓的雨中戏后,他似乎找到了一点拍戏的乐趣。
“还行,你呢?”
“你认为呢?”
贺思嘉一想吴臻拍戏时的态度,毫不犹豫地说:“喜欢。”
吴臻喝了口茶,既没否认,也没肯定。
贺思嘉还想追问,大喇叭却再度响起:“贺思嘉,你不好好休息,跟吴臻在那儿卿卿我我聊啥呢?”
哪怕贺思嘉表示自己好全乎了,余枫仍不放心,逼他回房间。
而现场的拍摄仍在继续。
可惜付浅实在天赋不佳,一场与吴臻的眼神戏始终拍不好,吴臻倒是耐心陪着折腾,却也不会主动教她如何演,就这么耗了一下午,勉强过了。
为了补拍摄进度,吴臻在片场待到快十二点,回到房门口稍一犹豫,试探地敲响了对面一扇门。
吴臻不知道贺思嘉是否睡了,敲门力度很轻,但门还是很快被打开,门后的人穿着套鹅黄浅格睡衣,嘴里还叼着薯片,见了他似乎有些惊讶。
“找我有事吗?”贺思嘉确实意外,进组这么久,吴臻还是头回来敲他的门。
吴臻答非所问:“薯片热量大,你也敢吃?”
“我瘦了四斤,余导让我多吃点儿。”
贺思嘉理直气壮,让开身示意吴臻进屋。
吴臻站着没动,只抬手摸了下贺思嘉额头,感觉对方体温正常,便收回手说:“担心你又发烧,来看看。”
见吴臻像是要走,贺思嘉忙拉住他一只胳膊,“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呗,我快无聊死了。”
明明是在抱怨,偏让人听出点儿撒娇的意味。
吴臻盯着两人肢体相触的地方,半晌轻轻挣开,就在贺思嘉以为他要拒绝时,吴臻却微微颔首,“那就打扰了。”
“随便坐啊。”关上门,贺思嘉趿着拖鞋走到小冰箱前,蹲下/身问:“你要喝什么?啤酒要吗?或者饮料?”
“矿泉水就——”吴臻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忽而听见一段熟悉的台词。
“每当我经过木兰街十字路口,总会想到1990年那个夏夜,我们躺在马路中央,四下无人,万籁寂静。”
“天上星星很多,一如你的名字。”
那是他的声音,来自很早以前拍摄的一部同志电影。
“你在看《一船清梦压星河》?”吴臻瞬间回忆起电影的名字。
贺思嘉匆匆合上冰箱门,本来打算立刻关掉视频,转念一想,看电影而已,又没干坏事,他慌什么?
“对啊,不行吗?”
吴臻走到放置电脑的书桌前,屏幕上的他已不再年轻,眼神透着中年人特有的疲惫和世故。但拍摄这一幕戏时,他不会超过二十岁。
“怎么想到看这部?”
“闲着无聊,想找你以前的电影看,可视频网站上很少,我见这个名字好听,所以选了。”
吴臻一下就明白了,他出道十年,演艺生涯其实是断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