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川正好切下一刀，三分熟的牛排切割面渗出葡萄酒色泽般的血迹。
“继续啊。”阎川将一块大小适中的牛肉放进嘴里。李星河抿了抿唇，莫名一阵心虚。
“……然后他请我吃晚饭，还请我上去看画。我没想到他让我看的，竟然是章复文砸在我面前的样子……就很生气，然后就走了。”
越说到后面，阎川手上切牛排的动作越发优雅，李星河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声。
“他辞职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拿到你的微信，顺便让你去他家。”阎川停下切割，手里的刀叉寒光阵阵，“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男人，让你去他屋里，你就这么进去了。觉得自己打架厉害，所以胆子也变大了？以前吃的亏都不记得了？”
李星河埋着脑袋，干巴巴地嚼着牛肉。头顶一戳翘起的头发，被暖黄的灯光晕染得像是小动物的胎毛。
阎川轻叹一声，放下餐具摸摸他脑袋，说：“也怪我。那个服务员到卫生间给你送衣服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我还以为自己多心了。当时应该让他给我们去附近的商场直接买一件上衣，这样就不用还了。”
李星河摇摇头，当时他急着换衣服，根本没想到让人去买一件。而且新买的衣服如果不过一遍水他是不会穿的。这事跟阎川根本就没关系。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借这件上衣，就不会去陆延家，也不会撞见程凌肃，就更不会有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惜后悔这些除了让自己更难受之外什么作用也没有。他继续道：“我离开后陆延就死了。警察怀疑我，可能因为我是陆延死前最后接触的人。我就想看看监控视频确定一下。”
阎川：“就这些？”
李星河吞下嘴里的牛肉，说：“他死得很奇怪，多个器官衰竭，体内多处骨折，但是没有任何外伤。”
阎川挑眉：“没有外伤？一点淤青也没有？”
李星河：“警察是这个意思，你说凶手怎么办到的？”
阎川忽然盯着李星河，笑道：“小星，你在转移话题。”
李星河瞪大眼睛：“有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跟不打自招有啥区别，他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
“哼，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星河放下刀叉，故意生气道：“你不也有事瞒着我？暑假为什么放我鸽子？”
阎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星河简直想捂脸，为什么他一对上阎川智商就下降？！这话问得，跟恼羞成怒似的，瞒不过就翻旧账，也太低级了……
“好吧，”李星河觉得其实也还好，还可以继续补救，于是装作投降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恶心你。”说着他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阎川果然紧张道：“陆延做了什么？”
李星河：“他把我扔在卫生间的那件染了血迹的衣服捡回家。加上那副油画，警察觉得我跟他可能起了冲突，所以才怀疑我吧……”
完美，李星河看着程凌肃担心的眼神，觉得总算糊弄过去了。
但是阎川到底是阎川，还是敏锐地捉住问题的核心，李星河其实没有回答最开始的问题——
“小星，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为什么一个单调的监控视频，会让李星河失态到双手颤抖冒汗，惊恐到脸上血色全失。
李星河捏着手里的刀叉，陷入沉默。长长的眼睫在他脸上打下凝重的阴影，遮住他从来明亮又平和的眼睛。
这段时间李星河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阎川感觉得到，李星河心里藏了事。
“不能说吗？”阎川低头看他，柔声地问。
李星河忽然眼眶发胀。他心里慌了一下。他不能哭，至少不能在阎川面前哭。
他心里压着一条人命，他知道这个人真正的死因，而他不得不与凶手朝夕相处。对方神秘莫测，力量强大到超出李星河认知。他甚至不敢让家人和挚友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不得不隐瞒阎川，让李星河感到愧疚。他瞒不过去，只能让对方担心，李星河更加难受了。
“阎川……”他深吸口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肯定会有自己的秘密。”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阎川一愣，然后轻声笑道：“对……你说的对……”
他不也有事情瞒着李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