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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有嘉艺陪伴的日子(1 / 2)


其实生活无非就是这样,简单的重复与堆砌。

席月却说她从来都感觉不到空虚或单调,她觉得生活很充实,谈不上有多快乐,但绝不痛苦。当然,这样的充实需要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之上,那就是偶像剧和言情小说。

席月就是那种看到偶像剧会尖叫的女孩,她会说:哇!好帅哦!好漂亮哦!我尝试着问过她一次,我说你真的相信那些爱情剧吗,你不觉得它们很假很无聊吗。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说当然不相信啦,你傻啊,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说既然你都知道是不现实的,干嘛还那么入迷?她笑了,说生活是生活,偶像剧是偶像剧,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把它们相提并论,看偶像剧纯属娱乐。况且生活本身就够残酷了,我只能靠看看那些东西来挖掘一些美好了。

琳心说席月是个乐观的人,没错。她懂得自己去找方式填补生活,这一点我和琳心都做不到。

那次电话之后,我和尹林飞联系得比较频繁。

同时我跟陈嘉艺也保持着联系,嘉艺说过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谁都改变不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动得把头埋进了她怀里。她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也只有她说过。

嘉艺是我高一的同学,准确点说是我进华兴高中认识的第一个人。华兴是我的母校,是一所非常优秀的重点中学。每年中考过后,全市会进行一个严格的排名,华兴只录取前两百名新生,这个数字相对于参加中考的几万名考生而言是非常小的。所以每年的考生为进华兴拼得你死我活,伤亡一片,惨不忍睹。华兴的招生基本还算公平公正,但也不排除个别的暗箱操作。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考进华兴高中的,反正就是莫名其妙进去了。分数线公布的那天我的心情只有四个字:不可思议。不仅仅是我自己不相信,我的初中老师们没有一个不目瞪口呆,没人会料到像我这么一个成绩平平的学生会顺利迈进重点中学的大门。外婆当时激动得恨不得找来喇叭到处宣扬一番,我挺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辛辛苦苦供我读书很不容易,终于看到回报了,觉得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开学报到那天下着小雨。外婆帮我买了一套新衣服,她说得有个新气象。我穿着新衣服走进校门,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应该是开心加自豪吧。看着周围跟我一样的新生,走在他们中间,想象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成为这个优秀团体的一份子了,完全是幸福洋溢之感,从未体验的幸福。

华兴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漂亮,太漂亮了。有树有花,有河有桥,有假山有石头,有喷泉有亭子,一派湖光山色。我简直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习会是多么快乐的事情。所以尽管下着雨,也不影响我的心情。

开学第一天总是很忙,要先去公告栏确认自己所在班级,然后带着录取通知书到指定班主任那儿报到,接着是最痛苦的,得排一条很长很长的队去交学费,那个队伍一般会让人望而生畏。

几乎所有的新生报到都是有家长陪同的,除了我。因为那天妹妹病了,舅妈让外婆在家照顾她,外婆说要送我去学校,舅妈的脸立刻拉得很长。我不想让外婆为难,更怕舅妈借此发作,就对外婆说我可以自己去报到,没关系的,你放心在家照顾好妹妹吧。外婆很无奈地点点头。

当我匆匆忙忙赶到交费现场时,整个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外,我抱着意料之中的情绪接在了那个队伍后面。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她一头直直的长发让我很羡慕。我摸摸自己的齐耳短发,有点不是滋味。在我的记忆里,好象只有小学二年级那会儿留过长发,外婆身体不好,平时要忙里忙外,每天早上得很早起床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饭,还得为我梳好辫子,送我上学。有时候来不及,我就只好迟到了。后来索性剪了辫子,节省了不少时间。但是每当我看见别的女孩留着长发都会很羡慕,然而我从来没有对外婆讲过想把辫子留回来。

队伍在缓慢中前进,像一条蜈蚣在蠕动。我并不着急,相反我的心情很轻松。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家长,大概是帮孩子缴费额的。他没有到后面去排队,而是东张张西望望,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后退退,我搞不清状况,就往后挪了一点。那个家长一下子站到了我前面,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是来插队的。我没有说什么,当做没看见,无所谓。可是前面的女孩却把头转了过来,她很有礼貌地对那位家长说:“叔叔,请排队。”我一听很意外,没看出来这么一个小女孩居然这么有勇气,同时感到很惭愧。那个家长倒是没多少不好意思的样子,继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女孩没有就此放弃,又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并提高了音量。

家长这才有一点回应,他说:“我不是正排着对吗?”

“你是插队进来的,你应该排到后面去。”

“谁说我插队了,我本来就是站在这里的。”

“你撒谎,站在后面的明明是她,不是你。”那个女孩指着我说。

“不可能,明明是我,不是她。”

“你来说,他是不是插队进来的?”女孩突然看着我,问道。

那个家长也掉过头来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

我愣了一下,很快回答说:“他是插队的,我看到他插进来的。”

那个家长灰头土脸地去了后面。

我大开眼界,碰到了一个如此不依不饶的女生。她自我介绍说:“我叫陈嘉艺,你呢?”我说我叫戴冉,就是太阳冉冉升起的那个冉。她马上笑了,说原来你是太阳啊。我也笑了。

我们开始聊天解闷,因为队伍实在太长了。令我们吃惊的是我们居然在同一班:高一四班。她很开心地说太巧了,太有缘分了。更巧的还在后面,班主任安排座位时居然把我和她安排为同桌。

我就这样跟陈嘉艺熟识了。

嘉艺是个非常活泼的女孩子,没事也能乐个不停,要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性格,她的另一个优点是成绩。能够进华兴,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而嘉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无论文理,她都学得很棒,稳居我们班第一,在整个年级也是数一数二。因此所有的老师都对她很关照,特别是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姓李,兼我们班班主任。李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大家要向陈嘉艺同学多多学习。”后来这句话成了我们班的集体口头禅,总会有人有事没事冒出一句:像陈嘉艺同学多多学习。

嘉艺从来不会骄傲自满,她一直很谦虚很友好,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因此成了我们班最有人缘的人。我还是老样子,不太爱讲话,除了嘉艺,我几乎不与其他人交流。嘉艺经常很好奇地问我为什么那么沉默,这样不闷啊。我只是淡淡地笑笑,说我不知道要讲什么。她说你可以随便讲嘛,想讲什么就讲什么,不用憋着。我说我没憋,就是不习惯讲话。她露出很吃惊的表情,大概想不通我把讲话当成习惯而不是本能。

经过了一件事情之后,嘉艺再没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那天放学后,嘉艺告诉我她爸妈去外地出差,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问我可不可以陪她回家住一晚。我想了一下,说得问一下我外婆,如果她同意我就去。然后我们去了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回家,可是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也没人接。难道外婆不在家?不会吧,外婆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嘉艺建议说要不然打电话给你妈妈,她同意也行啊。我站在原地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对她说:“我没有妈妈,只有外婆。”她的表情像凝固了一般,笑容僵硬在空气里,过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啊。”我说没关系。

我不放心,决定回家去看看,顺便征求一下外婆的意见。我对嘉艺说:“你跟我一起回家问问我外婆吧,我要是不回家她会担心的。”嘉艺点头表示同意。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俩谁都不讲话,只是拉着手走着。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初中以后,我就没对任何人讲过“我没有妈妈”这句话,以前也只对尹林飞讲过。经过了被嘲笑的小学生活后,我特别害怕再被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所以我紧紧闭上嘴巴,不在人群里发出声音,大家就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喜欢待在被遗忘的角落里,因为这样让我很轻松。今天我居然对嘉艺说出了这句话,这样的坦白与勇气只在尹林飞面前存在过。我突然很想念尹林飞,也许一直都在想念。小学毕业后,他随父母一起去了外地读书,有没有再回来过我都不清楚。可能他早就不记得我了,我想。

我没有对嘉艺说起过这个儿时的伙伴。

“你家住在哪里啊?”嘉艺问我。

“就在前面那个小区,快到了。”我边说边指给她看。

我想起来曾经回答过尹林飞相同的话。就是那次打架事件后,他怕再有人欺负我,干脆直接每天送我回家。我不同意,担心再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他很委屈地说:“那我就跟在你后面好不好?我保证离你远远的,你到家我就走。”我转过头去背对着他,淡淡得说:“好吧。”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哭了。走了很长时间,他好像有点累了,奔过来问我怎么还没到,我说:“就在前面那个小区,快到了。”他才傻傻地退到后面去,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

“就是这幢楼,我家住在四层。”我告诉嘉艺。

我拉着她的手一起上了楼。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刚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就听见屋里面有巨大的响声,隔了一层门,听得不清楚。我赶紧把门打开,才踏进门几步,就看到外公气呼呼地站在客厅,我知道他又在发脾气了。外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回来,顺手捞起茶几上的水杯,狠狠地摔到地上,只听见玻璃破裂的刺耳声响。我和嘉艺都被这声音吓得退后了两步,我掉过头去看到嘉艺的脸都白了。这样的场面对我而言并不生疏,可以说是经常上演。此时我只想到外婆,想知道她怎么样,我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冲进了房间。

外婆抱着腿坐在墙角啜泣,用毛巾捂着脸。我走过去,说:“外婆,起来吧,不要坐在地上。”外婆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我只好伸出手去拉她,外婆在我的拖动下才勉勉强强半蹲着站了起来。我本想扶着她坐在床上,不料外公冲了进来,他吼着对我说:“滚出去!不要管她。”我很恐惧,只好出来。

“砰!”一声,房门被外公甩上了。接着传来外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我一阵麻木,瘫坐在地上。嘉艺过来扶起我,然后我们抱在一起,哭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说:“我们去看看你外婆吧。”

我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冲向房门,猛地推开门。我和外公的目光相碰,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而我的眼睛只有愤怒。

我冲着他咆哮道:“住手!”

外公当我不存在,又一个拳头落在了外婆的上半身。他的第二拳刚要落下的时候,我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打我吧!不要打外婆。”

外公愣了一下,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那一晚,我跟嘉艺谈了很多,谈外婆外公,谈舅舅舅妈,谈没有印象的父母,谈已经过去的小学和初中,谈刚刚开始的高中和装满未知的大学。

唯独没有谈到尹林飞。

嘉艺一直沉默,只是听我说,第一次是她静下来听我说这么多话。

然后她哭了,她说戴冉对不起,过去我对你了解太少了,忽略了你。

我说没关系,你没有忽略我,是我想忽略自己。我抱着她,也哭了。她又很快抹掉眼泪,说干嘛总是哭啊,我们今天哭了两次了,不能再哭了,戴冉,勇敢一点好不好,别哭了。我也抹抹眼泪说好,勇敢一点。

我和她一起挤在她的小床上,没有一点睡意。等到我终于讲累了,就停下来,眼睛望着天花板。整个屋子很静很静,填充着黑暗和空洞,没有苍凉,反倒有不可言喻的温馨。

嘉艺似乎是另一个尹林飞,掉进了我的世界,没有发出任何碰撞的声响,我也那么自然地接受,没有生疏。这样的亲近注定了我的高中三年会很充实。

我的成绩还是那样平凡,在高手如云的华兴只能是被湮没的结果。语文是我一向的缺陷,尤其是作文,我搞不懂要怎么写才算优美,如果写真话,老师会说是流水账,如果写假话,老师又说没有真情实感。那到底应该怎么写呢?一半真一半假?真是头疼。比我更头疼的就是教语文的沈老师,不管大考还是小考过后,她都会把我招进办公室,接着把语文试卷摊开来给我看,说戴冉啊戴冉,叫我怎么说你是好呢,作文怎么又离题?不是告诉你很多遍了嘛,作文得用心写,你的心用哪儿去了?我像小学生那样,低着头,随她怎么问,就是不讲话,等她训累了,就会放我走。经过那么多回合较量,沈老师的脾气早就被我摸得一清二楚。沈老师是那种易激动又很快便可以平息的人,估计像大多数语文老师一样,感性得很。哪怕她不感性,遇到我这样的学生,大概也很难保持理性。

嘉艺非常喜欢这位沈老师,原因是这位老师也很喜欢她,物理老师经常讲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嘉艺的作文成绩很棒,她总是能找到各种美的辞藻来描述身边的一切,我找不到,反正就是找不到。沈老师看我们玩得很好,就让嘉艺辅导辅导我,也劝我多向嘉艺请教。我果真去请教了,我说嘉艺,你教教我怎么写作文吧,嘉艺噗呲一声笑了。我说你笑什么,好笑吗?她还是笑,看着我笑。我说好了好了,再笑我不问你了,我去告诉老师你故意不教我,还取笑我。她终于停下来,认真地对我说:要以美的眼睛看生活,你就知道怎么写作文了。

我的作文依旧没有提高。

但数学是我的强项,这一点没变过。大家都说我跟嘉艺是我们班的数学双抢,嘉艺说双枪这个称呼不好听,还是叫连体婴儿吧,我算是服了她。

妹妹在我后一年参加中考,那一年夏天的气温很高,大家说是温室效应的效果。舅妈因此恨透了这个温室效应,因为妹妹考砸了,舅舅舅妈对这个掌上明珠期望很大,一直盼望着她能稳稳当当进华兴。

分数出来的那天全家炸开了锅,舅妈指着妹妹数落,她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争气的东西,单位同事家的小孩全考进了重点高中,只有你没考上,你要我以后在别人面前怎么做人?妹妹不讲话,一直哭。舅妈一看到她哭,更火,大声嚷嚷起来吓道不许哭,有什么好哭的,哭有什么用,哭能把分数抢回来吗?妹妹压抑着哭腔,脸涨得通红。舅舅坐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抽烟。舅妈骂得有点累了,停下来喝点水,喝完继续骂。外婆看不下去了,过来劝说,舅妈想都没想就冒出一句:“滚开!不用你管。”舅舅坐不住了,冲过来给舅妈一耳光,咆哮道:“你有完没完?”然后又是吵闹不止。

不管怎么样,妹妹到底还是进了华兴,听说单是请客送礼就花了不少钱,更不别提其它方面了,舅妈狠下了心大出血。

我还真不太习惯跟妹妹成为校友,小学初中我们俩都不在一个学校,那是舅妈刻意安排的,她说我是扫把星,跟我在一起会学坏。这是我无意中听到她和舅舅的对话才知道的。

妹妹读高一,我读高二,几乎不会碰面,这让我轻松不少,从小到大我跟她的关系都很僵,她一般不搭理我,我通常也不搭理她,各不相干。可是冤家路窄,偏偏还真让我们碰到了。不知道是太巧还是太不巧,那天学校组织听一场演讲报告,高一和高二集体参加,在会堂集合。我跟嘉艺来晚了一会儿,人已经满了,我们慌慌张张找了两个位子,刚准备坐下,就听到“不要坐在我旁边,这里不欢迎你”,我一看,居然是她。

嘉艺很不爽,回道:“你凭什么规定我们不能坐在这里?你花钱订了位子吗?真搞笑。”

我一听有火药味,赶紧拉着嘉艺说:“算了,她是我妹妹。”

“谁是你妹妹啊?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她冲着我说。

嘉艺莫名其妙地看看我,说:“是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哪来的这种其貌如屎的妹妹啊?她脸上一看就有金,你别跟着贴,啊?”

“你骂谁呢?”

“骂脸上有金的人呗,还用问吗?”

“好了,我们换地方坐。”我说着便拖走了嘉艺。

这个小小的争议引起了周围人的“好奇”观望,我羞得恨不能把头埋到衣领下面去,嘉艺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好演讲很快开始了,大家陆陆续续把目光收回去,我才稳定了情绪。

“她就是你那个表妹?你舅妈的女儿?”嘉艺小声地凑过来问我。

“嗯。”

“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遗传。”她同情地看着我。

“没事啦,反正我习惯了。”我说。

“对这种人,只能用习惯才能解决问题,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吧。”我表示赞同。

经过了这么一闹,我倒真害怕再碰到她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大不了躲她好了,反正高一跟高二的交集不多。于是我决定下课尽量待在教室里,除了去厕所,其它哪里都不去,尤其是小卖部。之前嘉艺经常一下课就拉着我往小卖部奔,现在我不答应了,她也只好作罢。她抱怨说都怪你不陪我去买面包,害我每天都得在家吃早饭了,床也赖不成了,本来可以多睡几分钟呢。我说这样正好,治治你的懒病。

事情并没有因为我的退让出现转机,反而逐渐恶化。

那天下午,我刚到教室就发现大家看我的眼光不太正常,我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更不方便随便问什么。当我来到座位坐下时,嘉艺递过来一张字条:做好心理准备。我彻底蒙了,问她什么事,她又递过来一张纸给我,纸上用大字写着“戴冉是个有人养没人教的扫把星”,我一看就知道是妹妹的笔迹。我问嘉艺纸是从哪里来的,她支支吾吾,我说你再不说我就永远不理你了,她只好告诉我是在厕所的墙上撕下来的。

“是不是你那个妹妹干的?”嘉艺很小声很愧疚地问我。

我勉强地点点头。

“对不起啊。她一定是记恨我昨天骂她的事,在你身上撒气。太过分了,太离谱了,她怎么能这样?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算了。”我说。

“算了?就这么算了?不行!我得找她问问,到底是谁有人养没人教,她太猖狂了。”

“没意思,还是算了。”

“她会以为我们好欺负,万一以后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这样闹下去才真的会增加我的麻烦。毕竟我跟她住同一间屋,用同一张饭桌。”

“噢,好吧。”

我拿出书准备上课。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算是我最轻松的时刻,今天却轻松不起来,心情不是一般的差。我有很不好的预料,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在同一个学校,后果比较悬。我都搞不懂她凭什么要处处看我不爽,就算是受舅妈影响,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没有一点是非观念的,今天在厕所贴纸,明天又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我挺害怕,我一直都期待着高中成为一个全新的开始,不再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她一来,我的信心就烟消云散了,散得一干二净。

“戴冉,你来说说这道题应该怎么解?”

嘉艺用手拽拽我的衣角,我才一脸茫然地站起来。

“老师问你题目怎么解。”嘉艺小声提醒我。

我还是一脸茫然。

“怎么一语不发?”老师很困惑地注释着我,大家也注释着我。

几十双眼睛让我非常不自在,也非常紧张。我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哪道题,我压根就没听进去一个字。

我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最后老师说:“好了,你坐下来再好好想想吧。陈嘉艺起来帮她回答这个问题。”

我吸一口气,坐下。没想到又是一阵安静。

“你也不会?”老师无奈地问。

我抬起头看到嘉艺的表情跟我刚才的惊人地相似。

“好了好了,你也坐下吧。这个题目难吗?好像不难啊,怎么我们的双枪都不会,怪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我立马问嘉艺:“你怎么回事?”

她很委屈地说:“我几乎没听他讲,直到他叫你我才回过神来。”

“我也是。”我说。

“今天真是见鬼了,倒霉。”嘉艺懊恼的样子倒是把我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

大概是我多虑了,我那个妹妹居然没再故意找我的茬,高中毕竟是高中,每天两点一线已经把人累得够呛,谁还有那份闲心制造矛盾。事实上,我们也没有再“不期而遇”过。

曾经有个老师讲过,高中的生活就像炼狱。这话对每个过来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素质教育在北京上海或许还能成为现实,在江苏就虚幻了,总有那么点雾里看花的意思。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江苏的莘莘学子在舞台上傲视群雄的时候,人人称赞:看看人家教育强省,实力不是吹的。别人看到的毕竟是最光鲜的一面,背后的苦涩只有我们江苏学子自己清楚。早晨六点半上早自习,晚上接近十一点才下晚自习,工作时间让农民工叹不能及。每个星期放半天假,目的是自我调整,便于下个星期继续奋战,更多的学生会把这半天假当做冲刺夺冠的机会,这是属于江苏学子的特殊风格。

当然,我跟嘉艺是在这种风格之外的群体,我们一般会充分利用难得的自由时间。嘉艺喜欢用她那可爱电动车载着我到处兜风,没什么目的,就是随便晃悠,看树看草,看天看地,反正不看书本。嘉艺说她想成为一个旅行者,一直在路上,且歌且行,只为最美的风景停留。我说那么我就成为摄影师好了,跟你一起上路。她说好,这个主意不错。

带着梦想上路,一直都是个传说而已。最终,嘉艺去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学习法律,而我选择了烟花三月最美的城市——扬州。我没有读摄影专业,而是数学师范专业,这个比较适合我,更重要的是就业较稳定。

人首先会输给现实,然后输给时间,接着输给自己,最后赢得一个漫长的生命和所谓的生存。

“哎,戴冉,你在食堂干得还行吗?”琳心问我。

“还行吧,就那样。”

“有没有人欺负你?”她又问。

“没有,呵呵。”我说。

“我觉得在食堂这种地方打工没什么前景,还会被人看不起。”琳心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

“那有什么办法呢?还得继续干,想开一点就无所谓了,不用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在忽悠谁,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说得容易,做起来比较困难。经常无意识地活在旁人的枷锁里,自己却死活不愿意承认。

“我认识一个本地朋友,他说可以介绍我去酒吧工作,要不你也陪我去那里吧。”琳心神秘兮兮地说。

“酒吧?什么工作?”我好奇了。

“就是端茶送酒之类的。”

“听说酒吧很乱,还是不要去的好。”我是个保守的人,别说酒吧,连网吧都没怎么去过。

“不会的,无非就是给客人倒酒,又不要你陪酒,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看起来很想去。

“不行哎,我不太想去,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去,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你一个人又应付不了。”

“不会啦,别杞人忧天了。”她很兴奋。

“你再考虑考虑吧,别这么快做决定。你什么朋友介绍的?你在扬州本地怎么会有朋友?”我搞不清状况。

“在网上认识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

“最近。”

“才刚认识,你凭什么就相信他?网上有多少东西是真的?”我情绪突然有点激动。

“我一无所有,人家能骗我什么?再说我先去看看情况嘛,发现不对就溜呗。”她说得很轻松。

“好吧,你自己小心。”

“行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多疑了,完全不像你的风格。”

我不认为自己多疑,我觉得这是起码的理智

琳心到底还是去了,把我的劝告抛到了脑后,我对此也没什么办法。

“你跟陈嘉艺还有联系吗?”尹林飞发短信问我。

我看着短信,心里抽过一丝痛,淡淡的痛,却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有。”我很快回过去。

“她现在怎么样?在哪里?”我能轻易的察觉出他的紧张和在乎。

紧张又怎样?在乎又如何?谁没有紧张过在乎过。

“她很好,在北京上大学。”我直言不讳。

“那我就放心了。”

他的浅浅的几个字足以让我看得明明白白。

得知嘉艺和尹林飞的关系是在高三那一年。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还是心有余悸,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没有其它色彩。堆积如山的试卷和翻来覆去的测试便是生活的全部,那种恐惧感至今还有余温,让人喘不过气来。高三是个人人自危的阶段,以至于空气里都弥漫着急促的味道,而这样的环境更是容不得一点点喧嚣。

嘉艺却在这个时刻掀起了一场小风波。

那天是班主任李老师的课,大家自然不敢怠慢,李老师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准确一点说,所有的高三班主任都是经过严格选拔的“狠”辈。每到英语课,每个人的耳朵恨不得竖到天上去,就怕被老班找到任何罪名,高三嘛,再不起眼的小事到了这会儿都会变成大事。嘉艺似乎没有意识到气氛里的严肃性,居然在英语书下面藏了一张纸,埋头写着什么。我出于好奇,往她那边歪了一点点,怕被老师发现,歪的幅度特别小,只能看到是一张粉红色的纸,看不清她在写什么。可能是写信吧,那个时侯的女生特别迷恋非主流的图案,就是那种线条寂寞但又透着温情的图案,商家为了占有市场,费尽心思把各种产品都印上非主流图案,连洗脸盆都未能幸免,信纸自然也在其中。很多女生疯狂地买信纸,然后疯狂地写信,疯狂地加入非主流一族。嘉艺没有例外。

“喂,你在写信吗?”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地问她。

她显然太投入,连头都没抬,眼睛死死盯着那张信纸,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嘴角残留着被刻意隐藏的微笑。

我只好算了,继续安心听课,不管她。

“陈嘉艺,你在做什么?是在认真听课吗?”班主任的声音不是太大,却相当有力度,我吓了一身冷汗。

再看看嘉艺,更是吓得慌慌张张,赶紧压下英语书挡信纸,可是越慌越乱,没想到用力太大,信纸飞到了地上。这下麻烦可大了,嘉艺的脸刷地全白了,全班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射过来,李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看着地上的信纸,心里一阵慌。

“快捡起来啊!”我小声提醒嘉艺。而她似乎被吓傻了,坐在那边一动不动,等待审判一样。

班主任看着信纸,并没有直接捡起来,而是很严肃地瞟了一眼嘉艺,然后似笑非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嘉艺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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