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额外再加二百人的食材准备,光靠林雍与王鄞根本是不够的。
好在章氏兄弟农人出身,厨艺虽然极为一般,但也是下过厨,拿过菜刀,一人帮忙切菜,一人煮鸡蛋、剥蛋壳,几人分工,只比平时慢了一二刻钟准备完毕,已算得上飞快。
其次,猪肉与鸡蛋太多,一锅容纳不下,还得分作两锅。
而卤肉每一锅,都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收汁入味。
要不是林雍在准备食材时,就提早将米饭给蒸了,恐怕也是来不及的。
五个人忙得团团转,连喘口气喝水的功夫也没有,卤肉一熟,立马烫青菜,之后将米饭、鸡蛋、卤肉、青菜按照顺序一层层铺进外卖打包盒,盖上盖子,每十盒就用一根细带绳子捆的严严实实,以免不小心打翻盒饭,或是路上撒漏。
“乌隗达,你去送国子监和太学的,章源章初去附近送军巡铺的。”打包完毕后,林雍分配道。
“可是——”章源有些犹豫。
他们毕竟还没有本地户籍,跑去送这个不会被抓么?
“尽管去送,都是提前约好的,你只要穿着我店里的衣服,谁会查你的户籍?但这也不是长远之计,总之还是快些找人办妥。”林雍看向乌隗达,“至于你——”
“考虑到学院一次性得送五六十份,翻雪又不肯给生人骑,就由你来送。”
林雍将这几日熬夜刻好的印章取出,每人发了一根并一盒印泥,“你们去送外卖时,须得他们先将外卖券交给你们,盖上一个印章分发一盒。否则乱了套,少发或多发,最终都由你们自己承担。”
其实精准到每盒饭是不可能的,但外卖券回收,可以很大程度上统计最低卖出多少份。每日送出去多少,又卖出去多少外卖券,回收多少,这都有个比例,要是低于比例,那就是有问题。
把每个人安排妥当,趁着午时开门前,就让他们三个全部离开了。
“希望不会出意外吧。”林雍看着他们三个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
自从将翻雪输给了林雍,乌隗达就再也没骑过翻雪。
此时此刻,高坐在翻雪背上,昂扬挺胸地从街市人潮中走过,他心里头的得意自然是达到了顶峰。
不过一听到众人口中的话,乌隗达又有些郁闷。
“这不是林掌柜家的马么?”
“这人谁啊?”
“我好像见过他。”
“胡人来我们这做什么,赶出去最好了,没得看着碍眼!”
身为胡人的乌隗达,听着不痛快,一甩翻雪的缰绳,飞快穿过人多的街道,高喊道:“让开让开——小心撞到——”
国子监与太学都在御街附近,乌隗达先去的国子监,刚到门口,就见到几个常来一绝的熟悉面孔,站在门外聊着天,看那样子,似乎在等人。
“怎么是你?”刘子邕四下打量,面露失望。
“怎么不能是我。”乌隗达哼了声,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拍着翻雪屁@股,让它去一旁吃草,把打包好的盒饭取下来,放在地上,“你们过来帮个忙。”
刘子邕抱怨道:“早叫林角他们一起来了,又这么慢!”
孙钰帮他拿了一提,“听说要去找直讲问问题。”
“你信吗?怕是去蹲司马君实了。”刘子邕瞥了他一眼,“不过要我说,他昨个儿来了,今天是怎么也不可能来的。”
“要是能见到王大人就好了。”孙钰小声道。
“什么?”
“没什么。”
孙钰与刘子邕在前头走,乌隗达在后头跟着。
“改明儿你就得自己拿来了,以后也不帮你了,我们可忙着呢。”刘子邕把东西拎到石桌上,在旁边已稀稀拉拉地聚了不少人,见他们回来,都兴奋起来。
“排队排队,排好队领饭!”
刘子邕喊着,抢先站到第一个,取出外卖券递给乌隗达。
等他盖上红章,美滋滋地接过盒饭,就站到一旁。
像是这样的热闹平时可不多见,刘子邕拉着孙钰咬耳朵,看着平日里斯文的同窗为了抢饭而面红耳赤的囧样,笑的乐不可支。
“诶,你快看那边!”刘子邕趴在孙钰肩上笑出眼泪,直起身揉眼睛的功夫,忽然见门口走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正是他们国子监的督读博士,正半弯着腰,恭敬地引着身边的中年男人朝着走来。
“这谁啊,连郑博士都弯腰了?”
孙钰微微皱眉,心里头飞快地掠过几个名字。
但最终都被他一一划去。
郑博士见附近凑了二三十个学子,吵吵嚷嚷的模样,与他方才所说的勤奋好读之风不太符合,顿觉脸上无光,气的拂袖道:“你们不好好念书,都在这干什么!”
接着他看向乌隗达。
“国子监里怎么会混进一个胡人来!谁来给我解释下?”
他身边的男人举手,以示稍安勿躁。
“这是什么?”他走到乌隗达身边,取出一盒饭,又从最靠前的学子手中接过外卖券打量,“一绝?”
他严肃刻板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兴味,“把生意都做到国子监来了,当真好本事。”
乌隗达没说,皱着眉打量他。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郑博士冲还在排队的学子们招手,“这可是参知政事王大人,还不快过来拜见!”
参知政事即副相,虽说当朝各种正副宰相就有五个之多,但参知政事王大人却极不一样,推行改革,深得官家圣心。若是能得到他看中,说不定直接推荐入仕,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是大大的贵人。
孙钰突然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郑博士身边的男人。
刘子邕怪叫一声,打趣道:“你怎么身子僵成这样?紧张?难不成你仰慕这位王大人?”
孙钰没搭理他,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父亲虽是闲职,但毕竟是个官。
新旧党派之争在几个月内持续升级,他也有所耳闻。
参知政事王安石主张改革,如今颁布的青苗法,反对之声甚众,韩琦为首的变法旧党不停施加压力,官家却执意推行,不少人怒而称病在家,却动摇不了官家变法图强的决心。
顶着这么大的压力逆流而上,孙钰万分佩服。
但他万万没想到,初次见到王安石,竟然是你在这样的场合。
他下意识想将手里头的盒饭藏到身后,或许是目光太过直白,王安石朝他看来。
孙钰却如梦惊醒,差点跳起来。
“参知政事王大人?”乌隗达喃喃,“王安石?”
原先啊一个胡人,站在一堆年轻学子中,就十分显眼。
又听他叫唤自己名字,王安石皱眉道,“叫我何事?”
乌隗达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王大人名头好响,我十分仰慕。”
“你是哪国人?”
“来自辽国乌隗一族。”
王安石心中暗道,他向来不与辽人结交,此人因何仰慕?他推行变法乃为宋国变富变强,合该为他国不容才是。
“王大人是特意来这里考察你们的。”郑博士挤眉弄眼,示意诸位学子机灵点。
“我会在此地逗留一个时辰,若是有问题,可以来找我。找不到我,就找吕惠卿也是一样的。”王安石冲吕惠卿点头,将他留下,与郑博士离开了。
“听说昨天司马君实才来过呢,怎么王介甫也来了?”
“最近国子监好热闹。”
“我们快去找定元与林角吧!”
孙钰一反常态,目光中隐露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