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柔和的目光瞧着他,问:“你比较喜欢那个我吗?”
克里斯蒂亚诺回过神,苦笑道:“不,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你的变化也让我高兴,总觉得有我的功劳在内,只不过——”
“什么?”
“你不再害怕失去我,就轮到我害怕了。”他失魂落魄地说,“我越来越感觉到你并不那么需要我,甚至于没有我,反而会过得更好——读书,写作,画画,旅游,挖化石,你能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而且没有我,你不用应付记者,球迷,路人的骚扰,不用讨好丈夫的家人,也不用和很多陌生人打交道,只需要完全做自己。”
她心头一震,赶忙挥了挥手,皱眉打断他:“那个问题早就讨论过了,我们从第一天认识开始,就有这些麻烦了,可我们却结婚了。另外——尽管我最近对你冷落了点儿,但你要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比以前开心,充满活力的前提,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拥有你,我很安心,很满足,而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会是枯萎着的。”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说话,默默盯着地板,看起来还是无精打采的,不知道脑瓜里又有什么悲观的想法在打转。
她无奈地叹气:“我们才结婚多久,你为什么这么没信心呢,克里斯?”
他眼帘低垂,郁郁不乐地嘀咕道:“也许我们结婚得太早了。”
芳妮不可思议:“什么?”
“我不是后悔什么。”他苦恼地拧着脸,“但以前,我们之间至少还有很多可能性,很多进步的空间——从陌生人,到性伴侣,好朋友,再到夫妻。而现在,最后一步来得太快,就像是已经到达了巅峰,接下来只能下滑了。不然还能往怎么继续呢?生孩子么?可你也不太愿意了。”
她怔了怔,忽然笑了,觉得他这份忧惧的心情天真又美好。
“如果我现在为你生个足球队,你会不会高兴起来?”她问。
他努着嘴,对她摇了摇头。
“这不是重点。”
“好吧,那么——别太相信卡萨诺瓦的鬼话,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走过那么长的路,才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和你携手共度此生。你该相信我的忠诚——或者说偏执,说得难听点,你是我从小到大改不掉的一个坏习惯,甚至不治之症,比骨癌还缠人,就算让我生病难受,让我死去活来,也绝对不可能凭自己的意志摆脱,所以即使最困难的时刻,离开你这个选项也从不存在。”
他一瞬间被逗乐了,摇头发笑,小声重复了一遍“骨癌”,然而,挥之不去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他,他的眼神很快又变得忧郁了。
芳妮皱了皱眉,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克里斯?”
葡萄牙人无言地凝视着她,眼尾下垂的棕眸水光盈盈,动人怜爱,素来被宠惯的孩子模样,既像在求助,又像在撒娇。
“你确定你依然还是那么放不下我么?”他小心地问,充满了期盼,“现在和以前不同,你已经得到我了,那股执念也应该消散了,不再能干扰你的清醒判断了,你还仍然觉得,我就是你想要的一切么?”
她心都化了,胃里暖洋洋的,端详着那张心爱的俊美的脸,柔声问:“你就那么怕我会不爱你?”
克里斯蒂亚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长睫毛掩映下的棕眸飘忽游移,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过去,他好不容易开口,嚅嚅的声音含混不清,好像羞愧到不敢让她听明白。
“我想要你爱我,一直都那么爱我。”
她愣住,胸口像被猛然戳中,完全感受到了他的傲慢尖锐之下保护着怎样一颗渴望爱怜的柔软内心。
然后,克里斯蒂亚诺又自顾自地陷入了哀愁中,失神地望着前方。
“除了你,世上再没有哪个人还会这样爱我,让我觉得幸福了。”他沮丧地说,颇有点儿自暴自弃的意思,“可我又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能永远都那么爱我。我不像别人那样和你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和爱好,我的名气又害你不得清净,我本身也不完美,有时怎么也控制不住坏脾气,很惹人讨厌,而且我最多只能让自己英俊到六十岁。如果哪天,你不想要我了,我一定受不了,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想不出来。”
她也受不了了,不想再让那张好看的嘴里吐出这些丧气的话,于是,她终于动用绝招,抱住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克里斯蒂亚诺讶异地瞪大眼睛,侧了侧头,想要推开她。她不耐烦地按住他的手腕,硬是压在墙上,然后张开嘴,含着他的唇瓣轻轻摩挲,又撬开了齿关,仔细品尝他,越吻越深。
很快,克里斯蒂亚诺不再抗拒,身子渐渐软化,和她情不自禁地搂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地相拥相吻,享受失而复得的温存,一直到天昏地暗。
分开的一瞬,他急促地喘着气,含羞的眼神带着嗔怪,而她轻轻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
“我确实欠你一个道歉。”她轻柔低语道,“过去我都没有意识到,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我中心者,我对你所有的爱,出发点都是为了完全占有你,以至于我一达成目的,就不再那么关心你的感受了。我想完全做我自己,一点儿都不肯改变,也压根没道理,没必要——结婚的意义,就该是两个人变成同一个人,这是自然而然的。”
他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显得无辜懵懂,好像晕乎乎的搞不清楚状况。然后,他低着头,甜甜地笑了,心理防线完全融化,泛起阵阵的暖意。
“我更应该道歉。”好一会儿,他细声细气地说,“我想要你爱我,关注我,但我用了最糟糕的方式。也许我对你真是一个陷阱,没给你太多实在的好处,却总让你令我烦恼,从第一天开始就是。”
她浅笑着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温柔轻触间透露出发自深心的爱惜珍视。
“对着你,别说是陷阱,悬崖我也会跳下去。”她感慨说,眼中的爱意灼灼逼人,用情至极不言自明。“我是会为你烦恼,为你生气,甚至为你痛苦,如果我从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或许我会有其他机遇启发我,我的生活也的确会轻盈自在得多,世上可能也的确有别的男人更适合我的节奏,与我相处合拍,没有冲突,没有折磨——但这都无关紧要。反正,你有毒。每一次,无论我上一秒受了多少苦,多少委屈,心里多么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甚至痛不欲生,想要忘记你,远离你,只要看着你的脸,看进你的眼睛里,我就会马上再次不可自拔地坠入爱河,甘愿为你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哪怕下地狱硫磺火湖都感到值得——有这种魔力的人,全宇宙只有你那么一个。”
克里斯蒂亚诺欢喜地抿着嘴,颊边一点点溢出笑涡,眼角漾起快乐的涟漪,眸光闪烁如星河。
接着,像邪风刮过,不确定的表情又破坏了他脸上那份静谧的甜美。
“到我一百岁的时候,我对你也依然会有这种魔力吗?”他问。
芳妮淡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
“在这家店遇见你以前,我可怎么也料不到我的幸运,更不认为我能当灰姑娘,因此我基本上是绝望的——但我也抱着一丝微弱的,遥远的希望支持我。”她说,“所以,为了这点希望,我下定了决心,无论多困难也要努力活着,活到你一百岁那一天。”
他愣住。“为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回味着曾经的辛酸无奈,注视他的目光异常深沉、炙热。克里斯蒂亚诺忽然领会了她的意思,如遭雷击。
“我对你的偏执是完全反理性的。我很早就知道,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你,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她呓语似的说,“年轻的时候,我多半没有希望接近你这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哪怕接近了,也争不过那么多女人——不过,最坏打算,我想我起码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苦熬,熬到再也没有人会跟我抢你为止。”
他微张着嘴,感情淹没了语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芳妮微微一笑,黑眼睛里好像有彩虹的光亮,自由自在地飞到了幻想的云烟里。
“我肯定你身体健康,心地善良,就算你未来结了婚,你也肯定比你的伴侣,比任何人都命长,而你一百岁那天,我刚好八十八岁。
无论我多没用,我给自己留七十年也总归够充分了,能让我抓住一次接近你的机会了。我会趁那个一生唯一一次开花的机会,把我准备了七十年的世纪生日惊喜送给你,并正式开始对你展开热烈追求。
我相信我会成功的,毕竟,我一辈子都在为此筹划。
最后,我也真的成功了,你被我永不枯竭的执着的感情所打动,允许这个垂垂老矣的仰慕者亲吻你,拥抱你,成为你最后的爱人。
于是,我总算如愿以偿地吻到我幻想了一辈子的嘴唇。”
望着他呆滞的,隐隐动容的面孔,芳妮轻快地露齿而笑,为她那个伟大的梦想作结:“第二天,我带着你的吻,带着你的爱,心满意足地躺进棺材里,为我的一生画上圆满的句号。”
她说完了,试衣间一片寂静。
克里斯蒂亚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发愣,心动得无以复加,突然间眼眶一红,又溢出了两行泪水,情绪完全失控。
芳妮讶异地一怔,不禁哑然失笑,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不断亲吻他湿润的睫毛,光滑的脸颊。
“明白了吗?”她好声好气地说,又吻去他的眼泪,“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得到了我本来要等到八十八岁才有希望得到的东西,我或许有点迷茫,松懈,飘飘然,但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失去,因为——”
她顿住,忽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手铐,铐住克里斯蒂亚诺的手,并趁他呆愣之际,把她自己的手也铐起来,迅速上锁。
“这就是我的风格。”她得意地扬起脑袋,“任何一点分离的迹象都会被我暴力扼杀在摇篮中。”
他愣愣地盯着他们铐在一起的双手,破涕为笑,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用力把手抽回来,结果她就顺着这股力道倒在了他的身上,分也分不开。
“快点解开,SB。”他笑骂道,满脸嫌弃地推了她一把。
“不。”她把钥匙塞起来,“我就这样锁着你直到你一百岁那天也不错。”
克里斯蒂亚诺挣扎无果,脸上热烘烘的,心里甜得开花,只得斜着眼,轻哼道:“我一百岁的时候可就没这么辣了,你还得拖着一个累赘走路。”
“你怎么这么介意年龄?”她回以调皮的微笑,“你自己说的,年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而已,到你一百岁的时候,你肯定也会像你读过的那个故事里的老人一样,有很多生活故事要说,但双眼明亮且清净,完全没有岁月的磨痕,岁数丝毫不从模样、举止和生活方式上显露出来——你会永远成为一个孩子,不让眼睛停止闪烁,一直笑对人生。”
这些无比熟悉的措辞成功逗乐了他。
“我的自传你是读过多少遍?”他轻笑问。
她作出思考的表情,戏谑地说:“唔,和我们做-爱的次数一样多。”
克里斯蒂亚诺忍俊不禁,做了个嫌弃的手势,要求道:“不够,再去读一遍。”
她欣然点头表示应允。
“好,遵命。”她不怀好意地笑道,缓缓搂住他的腰。“正好,都八天了,我快憋死了。”
接着,不等克里斯蒂亚诺有机会反应,她一低头就啃了他的脖子,吻过喉结。
他轻轻一颤,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欲拒还迎。“这就是你想做的第一件事?”他的语气充满质疑。
“这件事我可以重复做七十年。”她狡黠地一挑眉,抬头吻他的鼻尖和嘴唇,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你还是不穿最美。”
克里斯蒂亚诺两颊微红,咯咯发笑,却没有立即回吻她。
“我已经占了这家店很久了。”他故作忧虑,“我该走了,别再耽误其他客人买东西。”
“让他们再等一个钟头——或者两个钟头吧。”她不耐烦地扯开那件衬衫,只留下一截袖子挂在他被缚的手臂上。
他勾唇一笑,抛了个媚眼:“或者三个小时。”
她欣赏了一番他漂亮的身材,意味深长地说:“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下一秒,他们齐声轻笑起来,戴手铐的一双手十指紧扣,然后,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找到了彼此的归身之所。
——
夜色悄然降临,范思哲店外闻风而来的围观群众已然堵塞了整条马路,无数人举着手机守株待兔,只等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露面的一刻。
店长看了看不知不觉走了几圈的钟表,正想去试衣间看看,便突然尴尬地愣在原地,摸着鼻子,东张西望。与他同样反应的是店里全体员工和克里斯蒂亚诺的几名保镖。
店外的人声越来越嘈杂,却也盖不住试衣间里的动静。
“小龙,”葡萄牙人大声吟喘着,“噢,我要——噢噢噢,我爱你,上帝!”
“你好棒,”她的声音更尖细,更快活,“克里斯,克里斯,我的美人,我的宝贝——”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想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但这家店实在太小了点,而那两夫妻也一点都不打算低调。
保镖最先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是面红耳赤的女店员们。
店长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向保镖问了句:“呃,你觉得他们还需要多久?”
“我不确定。”保镖拼命憋笑,“不过最好不要打断他们——而且你可能也打不断。”
“嗯,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龙小姐成功回收了第四十五章结尾立下的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