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握着瓶嘴的一端,瓶身已经破碎,上面沾满了温热的液体,混着残余的酒水滑下来,滴在他的手上。
这会儿萩沢久佳奈的身上除了酒气之外,还夹着一些腥味,和萩沢让手上的破酒瓶一样……
“你、你在这儿等着妈妈,妈妈待、待会儿再来接你啊……”
她哆哆嗦嗦地说完话,踉踉跄跄地往小破屋外跑。
萩沢让有些不恰当地想着,被那个男人抛弃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为“妈妈”。
他基本已经猜到了刚才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也没吭声,眼睁睁地看着萩沢久佳奈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心中一派平静。甚至还在想,萩沢久佳奈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她难道以为把凶器塞给小孩子后,就能把罪名给成功转移了吗?还是说只是想用他来拖延时间?那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这依旧改变不了,她就是个做事不过大脑的蠢货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女人的酒量和酒品真的不怎么样。
杂七杂八地想着,萩沢让穿上鞋,气定神闲地走进卧室。
齐川先生就躺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都没能听到。萩沢让上前探了下他的呼吸和脉搏,确定了他的死亡。
萩沢让大致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尸体,没有发现有挣扎反抗的痕迹,面上的表情也很平静,看来醉得不轻,被酒精麻痹之后,没感受到什么痛苦就死掉了。
可是……
同样是被酒后发疯的萩沢久佳奈抡了一瓶子,萩沢让虽然落下了脸盲的后遗症,但到底还有条命在,可成年人的头盖骨比小孩子的还坚硬,齐川先生却那么快就在睡梦中死去了……
到底是萩沢让太幸运,还是齐川先生太倒霉?
但更有可能是因为齐川先生最近没有休息好,今晚又喝多了酒,血压飙升,还受到巨大的外力冲击……种种相加,才导致了最终这个结果。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了。
确认了齐川先生的死亡后,他就将握在手中以防万一的酒瓶扔在了床上,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
屋外依旧静悄悄的,刚才萩沢久佳奈那番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很好,果然是不会管闲事的贫民窟。
他有条不紊地用床单擦掉沾到手上的血水,紧接着走到萩沢久佳奈那个老旧的梳妆柜前,趴下来,将手伸到了柜子底下,摸出一个用胶带黏在柜底的信封——里面装着他的全部资产。
将信封收进怀里后,他调整了下表情,满脸惊惶地跑出门外,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动静的意思。甚至还在门口跌了一跤,然后飞快地爬起来又跑掉了。
几年的时间,足够他熟悉贫民窟里的一切了,所以他挑选的路线都是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经过的。
他虽然跑得不快,但始终没有停下来。为了避开夜行的人和摄像头,他特意绕了一大圈,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来到了森鸥外的诊所门口,然后十分有礼貌地敲了门。
在外面吹了一分钟左右的冷风,门开了。
“晚上好,森医生。”
“……”
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的森鸥外顶着惺忪睡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半造访的男孩,上下打量他一番,“让君……你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萩沢让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我妈妈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把您的同事齐川先生杀掉了。”
森鸥外:“…………”
说是同事关系,但实际上森鸥外和齐川先生也只是说过几句话,彼此之间并不熟悉。而且他又是见惯了生死的港口黑手党驻管医师,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要说惊讶,比起齐川先生的死亡,森鸥外感到意外的反而是,萩沢让竟然第一时间跑到他的诊所来避风头。这小家伙不是没打算和港口黑手党扯上关系的吗?
“赶夜路太危险啦,所以就先来森医生这里歇歇脚。”
唔……确实,这几年横滨的夜晚的确不太安全。
森鸥外摸摸有些扎手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萩沢让。见他走到医疗椅边,似乎是准备在那儿睡一晚上,于是开口叫住他:“让君,今晚诊所里没有病人过夜,所以你可以去病床上睡哦。”
萩沢让伸出手拍了拍摔倒时衣服上沾上的灰尘,礼貌地拒绝了森鸥外的好意:“弄脏了病床就不好啦,我就休息一小会儿,天亮就走。”
“已经想好要去哪了吗?”森鸥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脸上带着笑,说:“真是遗憾,还想问让君要不要来给我当助手呢。”
萩沢让爬上医疗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未来不想当医生。”
“明明医生这份工作挺不错的啊……”森鸥外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颇受打击的样子。话题一转,他又问:“那让君未来准备做什么呢?”
萩沢让不假思索语气轻快地说:“宇航员!”
森鸥外:“…………”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截止到这里。
第二天清早,森鸥外从房间里出来时,萩沢让已经离开了诊所。不过这小家伙在昨晚休息的医疗椅上留了一个信封。
森鸥外只是捏了捏,就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真是……”他失笑,转身随手将信封放进了书桌抽屉中。
“期待我们再次见面的一天。”